夜星若点,无月无风,正是闷热的夏季,饶是到了宫禁时分,仍然是燥热不去。
宫道上侍卫们交接穿行巡逻,各提着澄明的宫灯,明亮却总是有限。御花园假山流水之处,正有个鬼祟的宫人,穿着不打眼的太监服饰,佝偻身影,偷摸的不知塞着什么。
手中的物件挂上土洞中的钩子,将土埋好,来人擦了擦一脸的汗,很快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养心殿殿内。
“主子,夜已深了,国务虽繁重,主子爷身子更是要紧。”
苏岁请着安神汤,低声恭敬进言,“贵妃娘娘亲为皇上熬的桂枣安神汤,叫奴才送来请皇上且歇歇,莫熬坏了身体。”
奏折翻动声不减,
顶上一尺落下的叶轮扇声仍不疾不徐,苏岁此刻腰弯酸疼欲死,愣是战战兢兢的出了层薄汗。
好半晌圣上才终于舍得赏他话,
“你倒是听她的话了。”
这一下可好,苏岁惊的一激灵,头皮一紧连忙跪了下来,帽檐重重磕在地上,“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圣上的奴才,只听圣上的话。”
他这一动静可不小,在静悄悄的殿内尤为突兀,齐璟也总算从奏折中略略分些神来,蹙着眉,略有不悦。
“怎地请罪也如此冒失。”
帝王一句冒失,对奴才来说如同一柄大刀。
苏岁只觉得手脚发凉,又怕又惧的匍匐求饶,“圣上,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又是好半晌,才有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
“起来。”
苏岁不敢不从,乖顺的站了起来,低垂着脑袋,身体僵直。
齐璟便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吓着了?”
许是被漆黑的眸子一盯是如有实质的,苏岁始终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圣颜,即使如此还是感到皇帝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他下意识点头后,又惊觉大是不敬,立马开口道,“奴才做错了事,受罚是应当的,奴才怕给圣上添堵。”
“呵,油嘴滑舌的狗奴才。”
齐璟又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奏折总算放下了,转了转略微发酸的手腕,余光中,小太监僵怕出了冷汗。
他不说是宽和仁君,怎么也和暴戾成性不沾边吧,这厮在他跟前伺候,胆子小成这样?从前可不是这样,莫不是心虚?
齐璟扫过他身前的鹭鸶补子,眼神幽暗起来,“带着这盅汤滚出去,叫赵麓进来。”
“是。”
苏岁松了口气,不敢有一丝懈怠,端着安神汤恭恭敬敬的退了。
一出殿外,脸色就苦了下来,一个小太监忙迎上前,“爷爷,圣上这是?”
苏岁心说这人真是不懂事,张口就打听,可他这会子也没空教训了,便只摇了摇头,低声吩咐着,“少问,去请赵麓公公来。”
小太监应了声忙去了。
可怜苏岁是想走不敢走,殿内不可无大太监在,否则他是爬也得跪去亲自请赵麓过来。
今儿个这遭怕是又得罪他了。
乾坤殿四位大太监,属他最不得圣心,不过也是情理之中,谁叫那三位都是万岁爷从潜邸就跟到现在的心腹。
人家三位本就情比金坚瞧不上他,今晚他值守不当反惹万岁爷生气,还连累的赵麓过来,这下更搞不好关系了。
不过,万岁爷不信任自己,其他三位连带着排挤,换位思考一下,属实情理之中。
其实这大太监的位置是四角齐全,齐齐整整没有缺,都是跟着万岁爷十多年的奴才了,若不是前几日没了一个,他如何能顶上。
可是,乾清殿前脚大太监刚死了一个,后脚就正好有个资历品级都合适的小宦官被太后瞧见,刚好能顶上,谁能不多心呢。
而此朝如今唯一的贵妃,正是太后母家的闺秀。
他今晚上送这碗贵妃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是犯了大忌的。
可他不去,又怎么行呢,他如今怎么也是顶上这位置了,夜间送食,还是贵妃所送,唯有他亲手递到御前,才合规矩。
难道他还能驳了贵妃的面子去吗。
偏也是巧的。
他是里脱身,已经有小太监进来奉了两次茶了,苏岁就在他身边当透明人,只偶尔眼尖来磨墨,总是恰到好处,想到这,齐璟又打开了一本奏章,作势认真看去。
苏岁果然抓着时机,低垂着头,握着墨条就开始磨起来。全没发现他的主子正越过奏折在看他。
这小太监如今看起来如此胆小,完全没有幼时见到那会,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才过去多久,八年?
年轻的帝王没在那露出的半张白脸颊上停留多久,反倒是看上了那鹭鸶补子。
五品的太监,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啧,运气是真不错。
八岁进的宫去伺候前太妃,受了青眼不到十五就升了九品,两年后太妃死后留宫洒扫,被皇祖母瞧见,感念孝心,升了八品,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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