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做什么?”
韩清忽然掐住谭广闻的咽喉,用足力气,“你们问他啊!”
为防止谭广闻从鉴池府与泽州带来的军队哗变,谭广闻杀害十六年前的雍州统製苗天宁一事,不过半日,便传遍了全城。
倪素在毡棚中,捧着一个油纸包听青穹讲这件事,她不说话,只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块一块雪白的乳糖。
她忙得没有几个时候回来,这个油纸包,是方才她收拾行装时在枕下发现的,应该是徐鹤雪不知什么时候放的。
她捏起一块,吃了。
又递给青穹一块。
“走吧。”
她站起身,将小药兜挂在身侧。
到了知州府门前,正逢段嵘从里面走出,见倪素眼皮红肿,便知她一定哭过,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倪小娘子,我们还在找倪公子,他……”
“段校尉,我想见一见新来的韩大人,不知你可否为我引见?”
倪素朝他作揖。
段嵘不知她做什么要见那位新来的监军,但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点了点头,带她与青穹进门。
风雪未停,满地湿润。
倪素跟随段嵘进了庭内,看着他走入正堂里,不一会儿,段嵘出来了,朝她招手。
她立即走上去。
正堂内静谧至极。
秦继勋与魏德昌的脸色都不太好,沈同川更是坐在一旁出神,倪素最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跪在那儿的谭广闻。
“倪小娘子,想不到在这雍州边关之地,还能与你再遇。”
韩清擦了擦手。
“韩使尊。”
倪素俯身作揖,抬起头,迎向韩清的目光,“民女敢问韩使尊,这个谭广闻是否真的杀了苗天宁苗统製?”
韩清颔首,“你问这个做什么?”
倪素不说话,她侧过脸,望向一旁的周挺。
周挺正不明所以,却见她走上前来,她的手伸过来,周挺便立即握紧了手中的刀,可她一双眼睛凝视他,周挺一闪神,指节松懈之际,她却抽走了他的刀鞘,猛地重击谭广闻的后背。
她用尽了力气,连打了好几下,打得谭广闻伏趴在地,打得正堂里神情恍惚的秦继勋等人立时回神。
“倪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沈同川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满脸愕然。
倪素扔了刀鞘,鬓边已有细汗,她看着蜷缩在地上咳得满嘴是血的谭广闻,“韩使尊,请您借一步说话。”
韩清一言不发,盯着她,却站起身。
“倪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倪素要跟着韩清走出去的刹那,周挺拉住她的衣袖。
“小周大人,我不想做什么。”
倪素摇摇头,抽出衣袖,跟随韩清走出去,在廊庑里,她与韩清相对而立,韩清尚未开口,她便道:“韩使尊,我请您出来,是想问问您,里面那个人,当初到底为何没有增援牧神山?”
此话一出,韩清脸色一变。
“你知道些什么?”
韩清盯住她,肃声。
“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敢问韩使尊,我想请您给我一个答案。”
“咱家为何要给你答案?倒是你,你可知你此刻与咱家说的这些,足够咱家将你下狱?”
“我下过狱,不怕再下一回,我敢来问您,是因为有个人对我说,您是值得相信之人。”
廊庑外大雪纷纷,倪素侧过脸一望,“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因为那个人告诉过我,我与他一道来雍州,看着他在秦将军帐下做幕僚,他死了,今日,靖安军才算真的死绝。”
此话几乎令韩清脑中一阵轰然。
“你……”
韩清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便是那位杀了耶律真,却生死不明的倪公子,“你说,他是靖安军旧人?”
“是。”
倪素颔首,随即她双膝屈下去,跪在韩清面前,仰头,“韩使尊,我知您为人清正,张相公临死遗言,您必定记在心中,倪公子是为死去的靖安军亡魂而活,如今,他却为国为民而死,除了您,我不知还能有谁,可以还靖安军清白……”
“倪素恳求您,倘有一日,能令他们的名字清清白白地存在于世人的笔墨,就请您,与如您一样惦记此事的人,与我一道,为他们不平。”
她并不点破韩清与他身后的孟云献之间的关系,她是在对韩清说这些话,也是在对远在玉京的孟云献说这些话。
韩清垂眸,凝视这个跪在他面前,竟敢与他堂堂正正谈论叛国旧案的女子,半晌,“你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他实在不懂,她到底从何而来的这些勇气。
“做我能做之事,尽我能尽之力,即便是死了十六年的人,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事,也没有人可以替他们选择息事宁人。”
倪素双手撑在冰冷地面,朝韩清磕头,清白的雪粒子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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