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丝丝凉意的风拂面,这让扶薇意识到真的到了秋天。她居然在这儿停留三个月了。她还能在江南停留多久?她不可能永远留在江南。今日想起归期,扶薇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不舍。不过扶薇很快将这份不舍狠心割舍去。她向来心狠绝情。扶薇心里非常清楚这场“婚事”不过是她散心之旅的解闷儿之娱,她可以宠着宿清焉,在这一年期限里和她琴瑟和鸣。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在男女情爱之中,当她离开江南,回京之时只会变回那个满心算计无情冷血的长公主。花影从外面进来,递上信:“主子,京里来的信。”扶薇瞥了一眼信封,认出是段斐送来的信。自她上次给段斐回信,已许久没再收到段斐的消息。扶薇接过段斐的信,迟疑了片刻才将其拆开。她有些怕,怕段斐还是不懂事仍在信中胡言乱语。直到看完信,扶薇心里才踏实下来。——信中,段斐没有再说那些浑话。这只是一封很简单很普通的家书,他在信里问她安好,又写了他的近况,最后写他打算选秀立后封妃。扶薇终于心安。她心道或许真的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京中豺狼虎豹环伺危机四伏,那些气愤散去,只剩下对弟弟的担心。宿清焉这一日回来时,又抓了一些狐狸回来。扶薇在窗口望见宿清焉的身影,瞧见他的一身白衣沾了许多脏泥污迹。宿清焉没进屋,直接提着猎物去了厢房。他昨日进山里抓的狐狸也被他关在了厢房。扶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猜了猜也没猜到。扶薇等了很久,也没见宿清焉从厢房里出来。他向来爱干净,居然能忍受穿着满是污渍的衣裳那么久,也不清洁换衣?扶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她不再干等,好奇地起身走出房间,去厢房寻他。厢房的房门关着,扶薇走到门口刚欲推开房门,迟疑了一下,推门的手势换成叩门。“宿郎?”扶薇在门外唤。屋内有些响动,扶薇侧耳听了听却没听清。“宿郎?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扶薇再一次开口唤他。紧接着,扶薇听见了脚步声。她向后退了两步,腾出地方来,让宿清焉从屋里推开房门。扶薇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宿清焉,不由呆住。他白色的衣衫先前只是沾着一些泥点子,而此刻却蹭上了许多血痕。他的一双手上,也同样全是血。扶薇再去看他脸色,宿清焉本就莹白的脸色一片苍白,额间甚至沁着些细密的冷汗,他皱着眉,眉宇之间显出压抑的痛苦。扶薇有些懵,迟疑地问:“你在做什么呢?”一边问着,扶薇一边探头,想要往厢房里面望去。“你别看!”宿清焉想要阻止扶薇去看,一开口,却几乎压不住胸腹间的翻滚。他急急忙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仪吐出来。可他手上全是鲜血,鲜血贴着他的唇鼻前,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他腹中的翻滚越发排山倒海。扶薇隐约明白宿清焉是在杀狐狸。他不敢杀狐狸,血腥的场景让他自己受不了了?既然受不了,何必逼自己呢?再瞧一眼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扶薇赶忙扶着他走进宽阔的庭院,扶他在一把圈椅里坐下。她匆匆折回屋子里,倒了杯水回来递给宿清焉。宿清焉接水的手都在发抖,他强力镇定只喝了一口便将水放下。扶薇唤蘸碧端来一盆水,她坐在宿清焉面前,拉过他的一双手放进水里,帮他清洗手上的血痕。她带着点嗔意地说:“你杀狐狸做什么?狐狸肉又不好吃。狐狸不知道杀没杀成功呢,先把自己恶心得快吐了。”扶薇抬眸瞧着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更多的嗔责没有说出口。宿清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缓了好一阵子,看着被染红的水,极轻的声线里噙着丝虚弱的颓然:“想给你做一件裘衣。”扶薇怔了怔,慢慢抬起眼睛望向宿清焉。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宿清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宿清焉难受地闭上眼睛。天冷了,他想给扶薇做一件漂亮的白狐裘,进山捉了些皮毛漂亮的白色狐狸。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该杀狐取皮,可是他做不到,拖延了一天。今日,他想着不能再拖,动手之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却仍是这样的结果。扶薇沉默半晌,拿了帕子擦净宿清焉手上的水痕。她指腹轻轻抚过宿清焉修长如玉的指背,柔声说:“郎君这双手不适合拿刀,应该握笔抚琴。”宿清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扶薇拉着宿清焉的手没有松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他一动不动,缓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扶薇也不动,只是坐在他身边轻握着他的手,直到后来,扶薇感觉到宿清焉的手不再发抖,也不再像冰块一样寒。她抬眸打量着宿清焉的脸色,问:“好些了吗?”
宿清焉眼睫颤了颤,睁开眼,颔首:“好多了。”“那就好。”扶薇弯眸。下一刻,宿清焉突然站起身,快步朝着净室走去。——他忍了那么久,还是没忍住,大吐一场。扶薇扶额。站在远处的花影强忍着憋笑。扶薇看过她,花影立刻忍笑道:“这证明姑爷是心善之人!”扶薇无奈地摇了摇头。花影再请示:“主子,需要我杀狐取皮吗?”扶薇想了想,问:“多少只狐狸,他杀了几只?”“一共十二只狐狸,姑爷只杀了一只,就……”花影抿嘴。扶薇起身,走到厢房门口往里望了一眼皮毛漂亮的白狐狸,说:“先养着吧。说不定他哪天又鼓起用力再杀一只了呢。”花影小声嘀咕:“就算姑爷能杀,可能也不敢取皮……”扶薇笑笑,没接话。她垂下眼睛,眼前仍旧是宿清焉一身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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