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神色正肃,频频点头应是。
待裴时行话尽,再回身欲望元承晚一眼,她却早已登车。
车帘华如云绮,遮蔽严实,徒驸马一人立在原地,再也望不见长公主如霞光动人的面靥。
裴时行掩下黯然,遥遥一礼,踩镫跨马,径自往城门方向赶回。
身后人马窸窣一阵,两方人相继启程,便往南往北,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及至辰时方过,皇帝终于宣散早朝,文武百官金印紫绶,黑压压一片自正仪殿趋涌而出。
裴时行即便身在百官队伍里亦十分打眼。
他绯服加身,修长指节持着象牙笏,于殿中队伍里随潮趋行。
面上却是万分罕有的心不在焉。
待步下白石台基,裴时行不待与众同僚一道用过廊下食,便径自驭辔出了午门。
岂料方至安化门便见长公主府车驾。
他眼力极好,此刻高踞马上,一眼便望见城门口的长公主銮车。
轼后的马仆正手持金令由城门郎查验通行。
入安化门便是宣德楼,此处自来是人流稠密的繁华之地,五更即市合。门桥道旁,茶楼书铺、字画珍奇、真珠彩饰、货药花棚无所不包。
满目琳琅百色,人声喧沸入耳。
俊挺的男人于马上静凝片刻,待元承晚的马车顺利入城,汇入街市繁流,便默默掉辔,跟随前方的金銮车驾一同回府。
及至兴化坊,车驾渐次停下,人呴马嘶声一时热闹。
长公主自来出手阔绰,此行亦收获颇丰,裴时行眼望着如云侍人自车中取出桃花枝,琼花妍柔,枝茎遒华。
他将手中缰绳交给马仆牵回马厩,又见一行人手奉锦缎长匣并各色丝织布包。
身后还有鼓囊囊封了好几袋的酥蜜食、香糖菓子、砂糖团子之类,甚至还有以蕉叶、束系草绳的陶罐包装的小食。
约莫是西林附近村庄里头出来做生意的村户故意如此包装,以吸引游人。
她一贯能发现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裴时行眼中不自觉含了笑。
众人往来有序,正一趟趟搬置,裴时行却留意到一年轻童子驭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车驾行来。
而后口中长吁一声,也随卫队停在府门前。
一只白玉似的手自车内探出,骨隽神秀,甲盖圆滑明净,似可窥见主人的风采。
车内之人正欲攘起青色车帘。
那是一只男子的手。
裴时行心口一窒——
这也是能从西林买回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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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行眼色陡然沉了下去,目光一错不错盯住那只手。
他也的确没料错。
自车内踏出的男子清肌秀骨,妙有姿容。发束莲花宝冠,身着青衣道袍,作轻尘净素的修士打扮。
迎在清晓朔风里,当真是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白面上一双凤眼眼尾极长,却难得丝毫不显阴柔。
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注视,抬眼正正与裴时行对上。
两个男子姿容都极为出色,兴庆坊前人流如织,府门口的女史侍人忙着自马车里搬移诸多物品,好似除他们自己之外,并无旁人留意到这一青一红的两道人影对彼此的不善。
一个眼底澹澹,缈如云山;一个通身威势迫人,星目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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