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是被老赔气疯了,甘小栗对自己说。
白天里甘小栗从姓周桥出来去了槟榔屿中餐第一的天外楼,带了好酒好菜又回到姓周桥只为再见老赔一面。小木屋的房东太太一口咬定,并没有看到老赔下楼来,甘小栗上楼去房间找人,老赔没有出来见他。他把天外楼的外带食盒放到老赔房间外面的地板上,自己也挨着盒子坐下,这样等了许久都不见老赔的影子。
甘小栗有诸多问题想要问老赔,比如老赔到底做的什么营生,比如他到底是不是蔡咏诗的父亲,再比如他为什么要帮助何氏拖住高元保。同时甘小栗也感念老赔待他,有时候,或许就像是对儿子。
他亦不放心老赔,感觉到老赔的处境十分不好。
结果老赔没有给他交流的机会。
还有一桩事使得甘小栗久久逗留在姓周桥,只因楼下的房东太太一直站在一楼大门外而未能实现,也使得甘小栗心中忐忑。
可不管怎么说,他终归必须回到简家。
简行严把甘小栗直接带到餐桌前,简旌没有过问甘小栗狼狈的样子从何得来。甘小栗递上金店的凭证和车钥匙,简旌把车钥匙退了回去。
“你是我儿子,这点事我都信不过你吗?下次在我要用车的时候,千万别再跑不见了。”
甘小栗双手把车钥匙接过去。
新唱机响起了上海滩歌后姚莉的歌声,是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简旌听不惯这种调子,歌词里的净是情情爱爱也让他嫌弃,他一边听歌一边将汤勺送到嘴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风雨摧不毁连理?”
甘小栗一抬头,窗外飞过一只被风惊动的鸟。
第98章 公子哥的冒进(二)
简行严看不惯饭桌上父亲对甘小栗的假仁假义,草草吃了几口饭准备回房,正要从饭桌上撤下来的时候,简旌叫住了他:
“最近怎么不见张靖苏过来指导你功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用念书了?”
简行严双肩微微一耸,不屑地想,张靖苏不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现在一下子变成了爱国学生们的领路人,来这儿不是给自己摸黑吗?现在我在外面的名声可和“忠良之后”差了十万八千里,况且外人只是猜忌,你儿子我,可是清楚你和日本人现在就在同一条船上。这样的情况下,不只张靖苏,想避嫌的人多了。
简旌看了看简行严,见他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不知跟哪国人学的随随便便罩着一个大袍子,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打理,可即使这样这孩子还是散发着一种带着贵气的慵懒腔调,不得不承认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唯有这方面简行严不输给槟榔屿上任何人,简旌又自豪又遗憾,他宁可把这个儿子外貌上的优势减掉几分,用来补贴他的脑子。
简旌又看了看甘小栗,阚荣的儿子,现在成了自己的养子,从这孩子身上看得出他完美继承了阚荣的细腻,模样和心思都是如此,如何不和自己对着干,甘小栗倒比自己的亲儿子更可堪一用。
“小栗,你在宁波可念过洋学堂?”
甘小栗放下筷子乖乖回答:“念过小学,中学念了半年。”
“可见你母亲很有远见。那这个英文呢?在学校里学过没有?”
简行严插了句嘴:“至少能说几个单词。”
“就是说一点基础咯?”简旌对甘小栗说话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慈祥充满了耐心。
甘小栗摇摇头,道:“大概勉强只能用来吆喝小买卖,这方面来马来亚之后我也没有特别下过功夫。”
“那要不这样,小栗,我送你去读英文学校吧,只要这里的总督还是英国人,你就得会一点英文。跟着我出入一些重要的场合,不会英文会被人看不起的。马来亚到处都有英国人开的英文学校,我听说乔治市这里有学校可以选择晚上上课。如果你想学的话,就得辛苦一点,白天跟着我忙前忙后,晚上再去学校。”
“那怎么行?不如让他白天光明正大的去,你把王督公再叫回去开车好了,我看王督公……王富贵白天也闲得很。”简行严说到。
简旌本来就喜欢挑简行严的不是,现在更加忍不住:“我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插嘴吗?什么王督公,当着面你就胡乱编派别人?背后还说得出什么好话吗?是不是还整天辱骂父母,批评祖先?简直不成体统。”
做儿子的嘴唇一咬,不做声了。
倒是站着伺候大家的管家王富贵斗胆打了个圆场:“少爷从来不摆架子,同我说笑呢。怪我自己办事不力,得了这么个诨名。”
结果就在简旌和简行严的不欢而散中结束了今天的晚饭。
大户人家吃晚饭时候已经不早,简家人丁单薄,饭后家人之间也没什么余兴活动。简旌约了几个生意上关系密切的伙伴出去打麻将,这些人虽然也听说了简老板和日本人的事,可都彼此依赖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简旌一邀约就都应了。唯独罩着码头的丧门坚推说生病不来,这已经是他在寿宴之后再度驳简老板面子了,于是简旌对这个人十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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