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嫔前脚被珍妃罚跪,后脚便被陛下叫走,在上德殿伺候笔墨不说,听说陛下还召了御医去为昭嫔诊治,而后亲自命德全公公将昭嫔送回了长乐宫。
接着,如水一般的赏赐又进了长乐宫。
这是陛下摆明了的偏爱啊。
珍妃当时被陛下的赏赐压下了怒火,此刻也根本抑制不住了。
陛下这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脸。
这个贱人,不能久留。
入宫这才几日就已经迷惑得陛下如此偏向于她,再给她些时日,凭着她那狐媚手段,这后宫不得成了她的天下?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那昭嫔就算陛下一时偏宠又如何,她伤了腿,一时半会儿无法侍寝,如今这新人入宫,今夜便开始挂牌子侍寝,等到她伤愈了,陛下也早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琼芳的劝慰让珍妃略放下了些许怒火。
“今夜陛下应当会召幸慧贵嫔。今日你瞧见了吗,那慧贵嫔瞧见昭嫔那小贱人罚跪,半句求情的话也未说,可见这入宫前的姐妹情深,全都是做不得数的。”
琼芳自然是顺着自家主子的话说。
“娘娘说的是,这慧贵嫔家世出众,自然不愿被昭嫔压了风头去。”
正如珍妃主仆所料,当夜,陛下的确召幸了慧贵嫔。
无极殿内。
扶霓面色冷漠地跪在地上,伺候着宗政衡更衣。
即便入宫之前,她是扶家精心教养的明珠,是万人追捧的名门闺秀,可入了宫,她便要柔婉温顺地去伺候面前的尊主。
她的那些才学和诗情画意,都成了讨好君王的手段。
这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命运,没有人逃得过。
不。
扶霓的眼神有一瞬间失神,或许有人逃得过的。
“慧贵嫔似乎心不在焉啊。”
随手拂掉了扶霓要为其解开衣扣的手,宗政衡就这般居高临下望着扶霓。
“臣妾有罪,一时失神还望陛下恕罪。”
扶霓立刻请罪。
宗政衡只是转身走到床榻边,目光冷淡望着扶霓,“慧贵嫔的失神,是在念着自己的夫子扶光先生吗?”
扶霓浑身血色褪去,只感觉身子凉得可怕。
他,陛下怎么会知道的?
扶光先生是扶霓的琴先生,也是扶霓的同宗。
按照族谱,扶霓该唤他一声堂兄。
只是他们二人的亲族血缘,早就远出去不知道多少了。
相比扶霓嫡系贵宗的尊崇,扶光先生不过是个旁支血脉,甚至于他本该不姓扶,是因着他的娘亲乃是招婿上门,故而他从了扶姓。
扶光先生是博学之才,本该走科举之路,入朝为官。
只是,他的身子自幼时一直不好,三灾五病缠身,故而其母一直不肯放他去入仕,生怕这唯一的儿子死在了考场中。
后来阴差阳错,扶光先生来给扶霓做了琴先生。
大概在旁人眼中,堂兄堂妹不必讲究这些,况且扶光的身子差到了极致,没人觉得扶霓会瞧得上这样一个病秧子。
可扶霓就是看上了。
她倾慕扶光先生的文采,欣赏他洒脱的为人处事。
扶霓的钦慕之情,很快被身边的婢女报给了她的母亲。
扶霓是扶家主脉唯一的嫡系,将来必然是要送进宫的,甚至于,是要问鼎后位的。
更别说同姓不成婚的规矩体统,即便扶光和扶霓之间算不上正经堂兄妹,可扶光一个病秧子有何资格染指扶家的牡丹。
于是,一场大病,扶光湮没在了那个冬天。
她匕首悬颈,获得了去见了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即便病容满面,在扶霓眼中,扶光依旧整个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皎月。
“先生,是我对不起你。”
扶光只是摇了摇头,费劲抬起手掌摸了摸她的头。
“扶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子,只愿你将来,能够将自己的命运握入手中,宁做肆意绽放在枝头的寒梅,别做供人赏玩的牡丹了。”
第二年春,扶霓以待选秀女的身份被送往都城。
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扶霓,宗政衡只冷声道,“只凭着这一件事,朕就可以处置了你和扶家。”
送一个心有所属,甚至为旁人闹得死去活来的人入宫,这不是对皇家的羞辱吗?
扶霓没有半句辩解,只是静静叩首。
“臣妾,不,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于奴才!”
没有辩解,没有哭诉,只是安静求死。
自称奴才,自轻到了尘埃里。
或者对于扶霓来说,否认对扶光先生的爱慕这件事,比让她死还要难过。
可宗政衡并没有下旨将她打入冷宫或是处死,在长久的沉默后,他冷冷开口道,“你倒还算坚守本心,不愿为了自己的生死去否定之前的感情。朕问你,你同明棠,是何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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