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衡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明棠,那双总是含笑带怯看着他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明了的哀伤。
宗政衡知道,明棠很聪明。
她对战策之中的各类布局熟读于心,和自己闲聊之时,虽不像旁的妃嫔那般诗书精通,但是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相比旁人在自己面前谨慎地卖弄,这份小动物一般的敏锐和未经雕琢的聪慧反倒显得更为夺目了一些。
可他没想到,明棠居然敏锐地发现了自己要利用她这一点。
尽管对明棠动过一丝恻隐之心,也曾想过,她的父兄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何必要让明家仅留存的一点血脉掺和到后宫倾轧中去。
可宗政衡终究是冷心而理智的,他清楚地明白,在储秀宫宫女自缢一事牵扯到明棠之后,她就已经入局了。
而且,这届秀女中,明棠是最合适的选择,貌美却无家世,只能依赖圣心所向。
所以,那一点点恻隐,并不影响宗政衡的判断和决定。
他只是更多偏爱了明棠几分,圣恩也更隆重了几分。
即便是棋子,明棠也会是一颗被保护好的棋子,不至于过早折损在了后宫之中。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谁都未曾再说话。
很快,御医带着医女赶到了。
刚刚宗政衡只顾传御医,却全然忘了明棠伤在腿上,御医怎能直视妃嫔的肌肤。
好在德全一向周全机灵,他让太医署的医正带了一个医女一同前来,据说这医女是刚刚选拔进来的,医术之上十分出色。
两人进来给宗政衡见了礼,而后医正停在了珠帘之外,那瞧着二十出头的医女恭敬进内给明棠查验伤势。
轻轻撩起宽大的裙摆,一旁的宗政衡顿时神色一变。
明棠原本白皙如玉的腿上,此时是大片大片的乌紫,瞧着骇人无比。
医女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处,明棠的整张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冷汗都冒了出来,显然是痛到了极致。
“昭嫔伤势如何?”
宗政衡没想到,明棠居然会伤得如此之重,再想到他刚刚还让明棠行礼了许久,心中也不免有一丝悔意。
不该那么对她的,她不过是个小姑娘。
医女仔细查验过,神色有丝严肃,“回陛下,昭嫔小主的膝盖伤得不轻,娘娘应当前不久前刚刚伤过双腿,虽然上一次并未伤及骨头,但是架不住此次伤上加伤,如今,怕是要将养个半月了。”
之前伤过?
宗政衡疑惑的眼神投向明棠。
明棠沉默了片刻,咬了咬下唇,还是开口了。
“储秀宫的姑姑教导规矩比较严一些,大概是那时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事的。”
储秀宫教导的宫人,这部分宫务是分属珍妃的,宫人的言行举动自然是得了上面人的吩咐。
再想到今日珍妃罚跪之举,宗政衡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医女十分耿直地摇了摇头,“小主的旧伤可算不得没事,虽然皮肉之上未有痕迹,但是内里的疼痛可不少,怕是这些时日小主行走和休憩之时,双膝都会不时作痛吧。”
“你叫什么?昭嫔伤愈之前,便由你来看顾吧。”
片刻后,宗政衡垂首看向这个手脚利落的医女。
医女恭敬叩首,“小臣方苹,必用心看顾昭嫔小主,不负陛下重望。”
明棠的神色不变,只是垂下的眸子微微在那名叫方苹的医女身上多停了几秒。
方苹和医正下去熬药制药去了,屋内只剩下了宗政衡同明棠二人,德全也见状机灵地退到了外室,既方便他听传,也不打搅陛下和小主的独处。
“为何不说?”
宗政衡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他从未发现过明棠腿上的伤,甚至于她身旁伺候的妙双也未曾发现过半分。
她自己为何要忍着,说出来不好吗?为自己博得怜惜。
明棠却只是沉默着垂首。
等到宗政衡有些不耐烦地捏起她的下颌,这才发现,明棠哭了。
一颗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那双漂亮澄澈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汽,可明棠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唇上都咬出了血印,半点声音都未发出。
都说再大的英雄也要拜倒在美人泪之下,宗政衡之前对这些都是嗤之以鼻,可是如今看着以往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死咬着嘴唇哭也不敢出声的模样,他刚刚所有的怒火瞬间平复。
叹了口气,拂起衣摆,宗政衡坐在了明棠的身侧。
“朕的确存了以你做饵引出后宫阴谋算计的意思。但是,朕会保证你的平安,你大可不必如此去激怒珍妃。即便你做不好这件事,朕也不会怪责于你。朕说过,你入了宫,朕便是你的亲人,利用之意是真,但朕与你说的这句话也是真的。”
宗政衡此刻能理解明棠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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