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三楼后,他停住了脚步。
楼道里空间窄小,僻静得只能听见钨丝灯盏发出来的羸弱噪音。
施世朗低着头站在绿漆门前,沉默地看着门缝下透出来的灯光。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心里设想了许多,他敲门后,要跟明决说的话。
但最终,一阵漫长的缄默过去,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直接上楼了。
这个夏季的骤雨多得超乎明决的想象。
早上出门的时候,路边满是被雨水打落的花枝。中午出了一段时间的太阳,很快天又转阴,下起了季候阵雨。
下午,明决离开报社时,天气正好放晴,便收起了伞。
他从报社出来,走过一条青叶铺径的长路,身上落满了阒然清凉的雨后气息。
到了周易生家,他发现外面的门是半掩着的,但出于礼貌,还是敲了敲门。
他敲了几下,都没有人来应门,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明决进门以后,发现屋里没有人在,但室内的窗户都开着,炉上也架着热水壶,像是屋里的主人出门才不久。
明决想应该是周易生知道自己要来拜访,出门去买菜了。
这人一向温厚热情。
他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下后,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
周易生住的是这一带最旧的民居,屋里空间不算大,寥寥几件家具看上去也老旧得很。
但周易生是个勤奋顾家的男人,虽然生活拮据,每天起早贪黑上班,也把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
明决在屋里站着,蓦地听见连着客厅的天井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原来屋里有人在。
想着,他移步往天井走去,经过电视机时,下意识往左手边那张矮脚的玻璃茶几上看了一眼,看见上面搁置着画笔,颜料盘和两三张画到一半的画纸。
他没有多想,径直往天井走去。
来到外面时,他倏地停住了脚步。
看着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明决像考试时遇到了一道难解的题目,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小志,”施世朗屈膝蹲着,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语气有些兴奋地说,“你看你看,它喝水喝得好快。”
一旁的小志与他保持着同样的蹲姿,点了点头说:“感觉它渴了好久啊。”
下一刻,明决看见施世朗的脖子往后仰,声音有些高地说:“天啊,快吃你的,别看我!”
“嘘,小声点,”小志竖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温吞吞地开口,“世朗先生,你吓到它了。”
话落,施世朗的脖子回到正常幅度,两手摩挲着小腿,放轻声音说:“我哪敢吓它啊,我怕它怕得要命。”
不知为何,施世朗的语气令明决想起了三年前,他在病床上巴巴等着自己喂他喝粥的期待眼神。
稚气十足,明决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四个字。
“哪有,”小志抬起手去摸那只小沙皮狗的脑袋,满怀爱心地说,“你看它,多可爱呀。”
施世朗缓慢地点一下头,扁着嗓音说:“倒是比刚才脏兮兮的好看些。”
“世朗先生,来,你摸一下它。”
施世朗一听,忙把两只手藏了起来:“我不。”
明决听得正集中时,周易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走到了他的身边。
“明先生,你来了。”
明决回过神来,和气地对他笑笑,然后又把目光移回了施世朗和小志身上。
“易生,”他问周易生,“施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哦,是这样的,”周易生回答明决,“三年前小志患病的事情上了报纸,施先生看到新闻以后,隔段时间就会来医院探望小志。”
闻言,明决倏忽想起了三年前他和施世朗在圣心医院碰到的那一次。
那时小志做完手术,就被安置在圣心医院的儿科病房里。
“我来这儿,其实是来看我儿子的。”
“明公子也知道,我这种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还没有结婚,怎么能让别人发现我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呢……”
回忆起当时施世朗跟他说的话,明决越想越觉得难解。
直接说是去探病不就好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明决在心里想,何必编个那么扯的理由。
想着,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施世朗身上,看着他弓起来的背身,无声扯了扯眉。
这个人整天在想什么。
“易生,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他抱着双臂,目光没有收回,微微侧脸对周易生说:“施先生的这种慷慨之举,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啊。”
“那时我也是这么觉得,”周易生回答他说,“施先生和您一样是个好人,不仅常常会来看望小志,知道小志喜欢画画,还带了很多昂贵的画具给小志。而且,他还亲自教小志画画。小志学得慢,但施先生从来都不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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