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盖上了脸。阿斯兰所说不错,皇帝第二日确召了所谓的“柔弱的娈宠”。和春才从谢太妃殿里搬出来,怎么也须得奖赏些、恩宠些以表重视,再加上原本谢氏经了端仪和如玉两个之后早已是坐不住,成日里想法子往宫里递消息,就是要和春多争些宠,好替本家说话。十分无趣。以至于宫门快落锁了,皇帝还拖着李明珠在书房商讨改田税的细则。“地方豪强商贾以末得财,以本守之,凡起得家业者多……”明珠看了看帘外浮动的飘影,“陛下……司寝大人怕是……等急了……”“朕叫她进来,你可就要错过宫门下钥的时辰了。”皇帝随口玩笑道,“也好,朕给你准备一间寝殿,我们君臣抵足而眠?”这话甫一出口,先唬得端仪踉跄后退了两步,忙低了头道,“陛下莫要开臣的玩笑,臣……臣……臣毕竟是外臣,夜宿宫中于礼不合……”况且他一个男子,难免要被人说道以色博幸。“好啦好啦,朕不作弄你,快些奏毕了朕派人送你出宫,叫司寝再等等。”皇帝笑,示意明珠坐下,不料他似是被前言吓着了,忙不迭谢了恩,只道快些奏对毕了,不耽误皇帝就寝,一刻也不敢多留宫中。像是宫里吃人似的。“端仪,先头说到土地买卖后流民失所,轻征地赋,依你之见,如今地赋多寡也总是充实豪绅钱袋,朕手头所收只得十中一二,长此以往,地方势大,中央式微,则国中有难而士绅之流作壁上观。”“是,此乃前朝故事,天下之亡,是肉食者之鄙。”“你且说如何节制这些地方豪强呢?”皇帝轻敲盖碗,“如你与你老师所言,松关舆以行货制流民,自然是取太平之道,但地方豪强所拥之财甚巨,地赋之上加而征租,百年以后必有烧手之患。”夜已有些深了。明珠才同皇帝一道用过晚膳,此时被她诘问,腹中更觉满胀,血脉倒流。
“是。”端仪应和道,“若说老师的税法,自有对豪绅加征聚敛税赋一项;若以国朝礼乐治国,则有仁善之道,以教化促其均,虽非治本之法,到底和缓些……”也是没有治本之法。这是前朝就遗留的祸患,乱世中虽打压了许多地方豪绅,到底长此以往,难保他们不会东山再起。如昔年拔除崔氏之法,到底可一不可再,更何况按下一家又要起来另一家。李明珠正想着对策,没想到皇帝忽而展颐笑道,“这无论如何也是百年后事,端仪你怎的真陷进去了?”他一时抬首,见皇帝正半支着手臂,手里轻轻摩挲着一段镇纸,不由心下气恼,道皇帝又是故意作弄他,“陛下既要容后再议,臣告退。”说罢拱了拱手就要退去殿外,险些撞到候命的司寝。流芳狐疑瞧了他一眼。这位大人倒像是同天子置气似的,堂堂外朝大员同后宫里撒娇撒痴的侍君也没甚差别。惯例陛下也该着人出门相送,这会也不像是安排了,只有外头一个小黄门赶忙迎上去,要引他离宫。还没走出几步,如期先带了两个小子来了,拦住端仪道,“大人太着急了些,容奴替大人安排一辆车才好,”她对流芳点点头,示意可以入内请旨,“已到了宫门下钥的时辰,大人没有车可不大好走。”宫门下钥,内中外朝三路侍卫,每个时辰换班一趟。便有黄门引路,要出宫去也是层层检查,要费去不少时候。李明珠谢过了如期,侧身让了位置,才慢条斯理钻入了宫车,由着如期招了人来驾车:“大人路上小心。”车帘盖得密实。这车里头布置了厚重的皮裘,车四角挂着香球,盖上车帘便是一车的香暖。端仪坐正了,理顺了衣摆轻轻叹了口气。天子御前,如此匆忙而退,怕是失仪了。皇帝不拘小节,虽这时节瞧着也并未动怒,可终究是……她不过是随口玩笑,当不是故意要留人过了时辰难做。“大人,马上就到了外朝,您也就能换了马车出宫去了。”“嗯,辛苦内贵人。”端仪掀开车帘微微颔首,“冬夜寒凉,内贵人也早些回去的好。”但皇帝是真想多留他一会儿。“陛下……”司寝忍不住出声,“要不……”这差事她做了一年多,皇帝惯来都是不拖沓的,到了今日反迟迟不下决心,“奴先回去……”“不用。你叫谢长使备着吧。”皇帝有些无力,吩咐收了东西准备沐浴,“原先还觉没意思,现下倒觉得不新鲜了。”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先让司寝退下去,“看来看去都是这么几个人,好生无趣。”“难道留着李明珠你就新鲜了?”皇帝才闭了眼养神,后头便冒出来一双手假模假式地给她按头,“王琅快回京了,大约下个月的事儿,等他回来你也算有点别的菜色。宫里不就这么几个人,你昨天阿斯兰那不是……再往前,什么林户琦、陆毓铭也都叫过了……哎,要不明天晚上我们溜出去?”“溜你的头啊,明日冬至,我要忙一整天的。”皇帝闭着眼睛笑骂,“哪有你过得舒服。”“我哪就舒服了……”妖精的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似的,弯下颈子,呼吸逼近,蜻蜓点水般落了半个吻在皇帝唇边,“我到了年底也不闲啊,你私库里的金子也不分我一点。”他倒悬着吻下来,从皇帝眼里只见着他一条瓷白的颈子,直直埋入领口。“别闹,今日和春已等着了。”皇帝扯了扯妖精的辫子,“怎么,你寂寞上了?”“我?有点无聊,算不上寂寞吧?还不是看你一脸没意思……睡个人像是要上刑场,还要拖着李明珠当挡箭牌。”妖精也不按头了,索性支起手肘靠在椅背上,另一首垂下椅子,供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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