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儿答应下来,自出去和她哥哥商量不题。只见人刚出去,池镜便打外头进来,回头看了翡儿的背影的两眼,一面踅进暖阁和玉漏笑,“那丫头怎么了,走路也不看人,险些撞到我身上来。你骂她了?”“无端端的我骂她做什么?”玉漏立起身,欲往外去。池镜在后头抱怨,“嗳,我才回来,你又到哪里去?”“明日芦笙回门 ,我去和大奶奶商议家宴的事。”这有什么可商议的?池镜直觉她有些不高兴,故意避开他似的,却不容他深问,她已走得没影了。他坐在墙下,两手攥了攥椅子的扶头,又讪讪地微笑着拍了两下。反正一个家里,她跑不远,到底是要回来的。他仍闲散地和丫头要凉茶吃。玉漏一半是怕忍不住和他吵,近来的自制力仿佛差了些,前头就三番五次想问他那女人的事,如今晓得他在外头做了冤桶,给人家讹钱,愈发有些捺不住脾气了。另一半是藉故来向翠华打听打听那秦莺的事,她能知道些也未可知。这厢进门,见翠华懒懒地在榻上吃一晚冰镇绿豆牛乳,想是刚午睡起来的样子,不大精神,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眼睛只管扭着望窗户那头,场院中那一地炙热的金光射得人眼昏花,也没看见玉漏进来。玉漏喊声“大奶奶”,微笑着在榻那头坐下,翠华方回过头来,还有些发怔,少顷才想起来笑一笑,“难得,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明日五妹妹回门,不是照例要预备家宴嚜,我来和大奶奶商议商议。”翠华正有点为难之处,从前家宴分大小,像小姐回门或生日这样的日子,虽不必有多大的热闹,二府四府里的堂兄弟妯娌们总是要打发人去请一请的。可遇见是芦笙的事,就有点不好办了,老太太待她们母女的态度太难琢磨。玉漏道:“我看关起门来咱们自家摆一席就罢了,不必惊动二府四府的人。”既然玉漏出了主意,翠华自然听她的,谁叫她最能揣摩老太太的心,就是揣摩得不对,也不干她的事。她笑笑,“那就听三奶奶的,我正想着要不要打发人去请,这倒清静了。”玉漏也笑笑,向卧房那碧纱橱上窥一眼,“大爷又不在家?”“这不是寻常事嚜,你几时在家看见他,那才叫稀奇。”玉漏假装闲话,“我们屋里那翡儿的哥哥,说前几日看见大爷在曲中,打一户姓秦的人家出来。”翠华搅弄那汤匙叮叮当当直响,以为她是当拿着了什么新闻来奚落自己,便很没所谓抬额笑睇她一眼,“你这都是旧闻了,我知道,那姑娘叫秦莺嚜,他老早就和我说过了。”她也想着讥讽她两句,“大爷还和我玩笑呢,说那姑娘和你长得有几分像。”玉漏心下恨了恨,面上没带出来,“还有这么巧的事?”都当是随口的话,翠华瘪着嘴一笑,“谁知道,我又没见过,都是大爷在说。”“这秦莺姑娘比从前那位萼儿姑娘好不好呢?”“风月场上的女人,不都一个样?无非是弹弹唱唱的哄男人高兴罢了。”翠华懒得计较,横竖兆林也不问她拿钱了。“听说大爷拿月银包着她?要我说大奶奶就是心宽,换做是我,可没这么大方。不过大爷有朝廷的俸禄拿,手头自然宽裕些。”“你当朝廷放的那几两银子够在那销金窟逍遥啊?这种女人开销大得要死,今日要穿金,明日要戴银,到底不是自家的钱,花起来不晓得心疼。我说句难听的,你我这样的侯门奶奶,没准还没人家的衣裳头面多呢。亏得三弟不爱在外头和这些女人混,不然你就什么叫花钱如流水。”玉漏暗暗一算,池镜近来也并没添多大的开销,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过他近来也有来钱的路子了,老太太差他外头给金铃办东西,自然大笔大笔地在官中支钱。难道他连在里头赚了钱的事也不告诉她?如此一想,益发要弄清池镜到底在这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待次日迎待了芦笙回门,又隔一日,趁着池镜往史家去的功夫,回过老太太要往四府里去一趟,便特地换了衣裳,领着翡儿与金宝两个,由翡儿哥哥领着,套了马上往外头去。特地拣了家曲中附近的大酒楼,包下个房间治了一席酒菜,打发翡儿哥哥去那秦家院内请人。并嘱咐,“看看大爷在不在,要是大爷在,就算了。”那翡儿哥哥掐算好时辰,估摸着这会兆林早往衙门去了,巷内果然不见兆林的车马,方上前扣门。那秦家妈见是张生面孔,没放人进去,把着门问:“你找谁?”翡儿哥哥按玉漏的话回,“是我们三爷打发我来请姑娘到外头一会。”“你家三爷是谁?”“池三爷啊,妈妈就忘了?”秦家妈未及多想,忙笑起来,“看你面生,从前没见跟着三爷来过。进来坐会吧,我去告诉姑娘。”“跟我们三爷的人原有很多,妈妈没见过我也不奇怪。”那秦家妈上楼告诉玉娇,玉娇也奇,怎么池镜忽然约他到外头相见?秦家妈道:“近来不是为那陆家的事,三爷常来问嚜,估摸着这会怕撞见大爷在这里,没敢来,约你外头去见。”玉娇虽有些疑惑,也没去深思,换了衣裳下来,翡儿哥哥早雇了顶软轿候着,带上个丫头,跟着往那酒楼里去。这头玉漏还在想这秦莺该长得什么样子,想必行院人家的姑娘,姿容差不了,只是不知性格怎样。万一她奚落她没本事,一个正头奶奶,在家拢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便到外头来寻一个弱女子的不是。或是笑她是个醋坛子,连丈夫在外头一点风流韵事也要管。她单是想一想就开始难堪,后悔不该冲动,反要给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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