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琴弦。“嗡——”
刺耳声音再次在院子里响起。周围亲卫默默抬起手,默默捂住自己的耳朵。见多识广的老仆眉头微动,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有了一丝难崩。半息后,这位看自家三郎持剑捅父亲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老仆做了与亲卫们一样的动作——默默抬手,默默捂耳朵。商溯是院子里唯二没有捂耳朵的人,另一个是相蕴和。不捂耳朵不代表不知道难听,而是正是因为知道难听,所以才更不敢捂耳朵。——不能伤了小姑娘的心。商溯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庶人的不大会与世家嘴里的不大会是不一样的。世家的不大会是一种谦虚,而庶民的不大会,是真的不大会。“你弹得很好。”宁死不说违心话的商溯艰难开口,“只是没有经过名师大家的教导,不知如何发力罢了。”相蕴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鼓励,更别提说话的人没有一脸吞了苍蝇的一言难尽,而是踌躇又诚恳指出她的不足,仿佛只要她勤加练习,便能成为一代大家似的。“那我该如何发力?”相蕴和心情大好,不耻下问。商溯手指抚琴,一点一点教小姑娘,“这样。”“弹琴时不能左顾右盼,需双肩打开,身体保持不动,手指微曲探下,以指根发力。”相蕴和学得很认真。商溯怎么教,她便怎么坐,肩膀打开,身体不动,手指放在琴弦上,不用指腹发力,而是换成指根。动作完全正确,流程也全对,相蕴和信心爆棚,再次拨弄琴弦——“咚——”活像是粗粝的石子砸在青石板,能将上面砸出一个洞。“”小姑娘说的不太会,这话说得着实委婉。这哪是不太会?这分明是魔音贯耳的大杀器。他若是城楼下的盛军,他听到这样的琴音,他也掉头就走,拦都拦不住。但他不是。不仅不是,还是她心心念念的朋友,既为朋友,便不该嫌弃彼此,尤其是在对方不擅长的事情上,更不能泼对方冷水。向来刻薄的贵公子难得没有开口刻薄,耐着性子又教一遍,“你做得很好,弹出来的曲子比方才好听多了。”“再试试,这次一定比上次更好。”世家公子金口玉言,相蕴和感觉此时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伯牙在世。虽然现在的琴音还不算好听,但只要多弹,敢弹,未来一定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国手!相蕴和信心倍增,按照商溯的指导,又一次去弹琴。“这样是不是好点?”相蕴和一边弹,一边调试着动作去问商溯。“呱——”飞鸟叫得好像是青蛙。一滴冷汗自商溯额间滑落。商溯声音慢吞吞,“恩,比方才好很多。”“那我多练练。”相蕴和欢快弹琴。弹琴的人欢快,琴声却算不得欢快,不仅不欢快,还惊得院子里的小动物四散奔逃,连嗡嗡烦人的苍蝇都不愿飞进来半只。亲卫们虽拿手捂着耳朵,但长时间的魔法攻击也让他们有些受不住,一边痛不欲生坚持,一边惊叹顾家三郎的老仆着实是位人才——此时竟还能如老僧入定一般平静,这是多么强大的自持力!惊叹着不由得多看一眼,才发现老仆不知何时撕了衣袖的衣角塞在耳朵里,耳朵被塞得满满当当,自然听不到他家小女郎如群魔乱舞的琴音。“”果然还是年龄大的人有经验!亲卫们恍然大悟,立刻有样学样,撕了衣袖塞进耳朵里。耳朵被塞满,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亲卫长舒一口气,无比感激地看向闭目养神的老仆。——这简直是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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