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拓跋禹眼睫不安地颤动,可过度透支的身躯让他无法立刻睁开双眼。待他彻底醒来时已是晌午,在得知孟君轲已然离去这个消息后,他便不管不顾挣扎着要起身。陈玉兰跟在身后焦急地喊:“诶,你现在这个身体可不能乱走动啊!”“我承诺过,无论如何绝不离开她半步。”无论陈玉兰如何劝诫,他只有这一句话回复。更何况,算算时间北魏求和的使臣也快该到了,他必须在现场。无奈之下,陈玉兰只得安排了一辆马车和随行护卫,便任由他去了。一个两个都是倔驴,她在心中暗暗骂道。正如孟君轲所预料的那般,她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皇城郊外之时,大军已然在此恭候多时。若不是陈瑾和李武强行牵制,郭晖早就按捺不住进城觐见并顺道参一参她这个“玩忽职守”弃军而行的大将军。如今孟君轲及时赶到,郭晖多少有些失望,一口气憋在胸口难以发泄。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注意到孟君轲的随行里没有拓跋禹的身影,他佯装震怒道:“那拓跋贼子去哪儿了?!帝姬可别是被儿女情长洗了脑,将敌军将首白白放归!届时若百姓得知我南魏帝姬通敌叛国,那定会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见他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跳脚模样,孟君轲挑了挑眉,不咸不淡道:“你说那个拓跋禹?他啊,不太中用,精尽人亡了。”郭晖面上出现了一瞬短暂的空白,就连八字胡都直溜了起来,磕磕巴巴道:“精、精尽……不是,就这么死了?”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孟君轲伸出自己左手腕上的那道疤痕给他看:“可不是嘛,性子还挺烈。为了尝个鲜,我还被他划了这么一道,就是没想到这么大的个子如此不中用。”没羞没臊的话语让郭晖脸上青一道、白一道,他真想大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但那道疤痕结痂不久,一时之间,就连陈瑾和李武都有些摸不清是真是假,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家帝姬,寻思着要是真的该如何善后。反倒是郭晖率先反应过来,却也讲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大道理,只能单方面梗着脖子道:“我不信!”“不信就对喽!”孟君轲笑眯眯补刀道:“傻子才会信。”陈瑾、李武:“……”感觉有被冒犯到。一番插科打诨,郭晖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吹胡子瞪眼道:“军国大事,岂能容你如此儿戏!无论如何,这拓跋禹都是此次战役最为重要的战俘,容不得任何闪失!”
他声音越发洪亮,惹得周围将士们不禁议论纷纷,看向孟君轲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质疑,犹疑大将军会不会色令智昏真的把人给放了。见状,郭晖越发洋洋得意,“帝姬可别忘了,之前为了便于管束战俘,可是你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不管他是逃了还是死了,按律帝姬恐怕是要以命……”他的慷慨陈词尚未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车骑将军暂且放宽心,就算有朝一日你逃到南魏或是死在北魏,我都会在你们大将军身侧。”那一瞬,孟君轲只觉得浑身感官都敏锐了起来: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周遭议论声亦是嗡嗡作响,然而,那人的声音却在嘈杂的环境里无比清晰,直到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只是几日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罢了,孟君轲却恍如隔世,一时竟有些不敢转身。 回都一时之间,众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帝姬刚刚为何要同这拓跋禹分开行动?就真不怕这贼子伺机逃跑了吗?不顾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拓跋禹一步步上前,最终于孟君轲身后站定,沉声道:“帝姬,我回来了。”鼻尖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孟君轲这才恍然初醒般转身,想要扒开他的衣襟去检查伤势,但顾虑到周遭明里暗里的无数双眼睛,她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如今两国关系敏感,还是不要让旁人得知拓跋禹受了重伤为好。将担忧隐于眼底,孟君轲笑嘻嘻道:“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之前并非有意抛下你独行,可是又闹小脾气了?”说着,她又故技重施横抱起拓跋禹,向一旁临时搭起的简易军帐走去。见此,将士们也就哄笑着不再细究。那军帐实在狭小,两个人进去后几乎没太有别的空间。因怕被旁人听去他们谈话,孟君轲凑得极近,几乎快要将脸埋在他颈窝。她一面埋怨:“你不好好在湖州休养,非赶来做什么?”一面毫不客气地扒开他的衣襟,意图检查伤势。很快,她的动作便被一双大手紧紧桎梏。以为他又是在立什么贞节牌坊,孟君轲甚是无语,“你以为自己身上还有哪儿处是我没……”话音戛然而止,温热的唇轻轻覆在了自己左手腕处。拓跋禹低垂眼睫不去看她,只是自顾自低下头颅郑重而又虔诚地印下一个又一个吻,他仿佛在做什么神圣高洁之事,从伤疤的右侧缓慢细致地亲吻至左侧。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肌肤,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手腕上,引起阵阵战栗。狭窄的空间越发显得密不透风,孟君轲一时之间竟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直到最后一个吻落下,男人这才恍然惊醒般僵在原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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