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们从唐家搜出了一枚玉佩,一张全家福。
那枚玉佩被举报者说是价值连城,实际上唐家人都清楚,那玉佩根本不值钱。
而唐父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瞒下来,是因为那是唐家的祖传之物。
唐家先祖是白手起家的大富豪。然他在创业之初,也曾遇到多次大起大落。最落魄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这枚他从小随身戴着的玉佩还值点钱。
但这玉佩并不名贵,而是寻常人家都会买给新生儿以求平安顺遂的那种地摊货,也就值几个铜板。
唐家先祖之所以随身佩戴,是感念他母亲的生养之恩。
眼见连回去的船票都买不起,唐家先祖只好把这枚玉佩当掉,却不曾想遇到一个非常赏识他的恩公,出了高价买下了这枚玉佩,鼓励他东山再起。
借着这笔钱,唐家先祖多番努力,终于成为当地有名的大富豪。
他重新赎回了这枚玉佩,并作为传家之宝一代代传了下来,以砥砺子孙后代无论贫富都要有良善之心与感恩之情。
而那张原本普普通通的全家福,此时也成了罪证。
原因是全家福上一家人的着装是西式盛装,男子穿着得体的西装,女子穿着漂亮的洋装,被红卫兵认为是唐家人还对过去腐朽的生活心存残念,改造地不彻底。
任凭唐父百般解释,也无法逃脱更残酷的命运。
更让他崩溃的是,不久,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举报者”竟然是自己的亲身儿子,唐修明!
那时的唐修明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看上去文质彬彬,风流潇洒,被唐父安排在大学里做讲师。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保护的子女竟然出卖了他。
戴高帽,游街,大字报,面对亲身儿子的厉声质问和唾骂,唐父心里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这份绝望,在一个夜晚,用一根毛巾把自己吊死在看守所内。
不久,唐母也在家中自缢身亡。
彼时,唐雁在乡村里插队。这是唐父为了保护她,特意安排的。
在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还没有这些疯狂的事。
等她从信件中知道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她带着绝望回城吊唁父母,却听到更令她绝望的消息:害死自己父母的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哥哥。
她找唐修明大闹,却被围在他身边的小将们给推了出来。
她看到了那个英俊的哥哥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愧,却再也无法原谅他。
一番撕心裂肺后,唐雁终于缓缓冷静了下来。
她通过一个爱慕她的朋友,拿到了那个被随意放在一堆杂物里的照片,然后带着这张照片消失在了这个黑暗的城市里。
往事讲完了,空气里一片沉寂。
“我想,婶子也没想到几十年后还会再见到他。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林嘉丽闷闷道。
她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疯狂,也一直不想看那个年代的影视作品,因为看完心里总是很沉重。
对于华夏国而言,那段历史是沉重的,却也是翻不过去的。
无数回忆那个年代,反思那个年代的书籍、纪录片涌现,也都体现了华夏人和国家面对历史的勇气。
但对于当事人而言,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失去的无法再寻回,被摧毁的无法再重建。这些事对于陌生人而言只是历史,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无法尘封的记忆。
林嘉丽抿着唇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彦成。
突然,白彦成两只手烦躁地搓了搓脸,沉沉地叹了口气。
“白彦成,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不要太生气。婶子还需要我们安慰呢,我可不想再分神来安慰你。”
白彦成放下手,看向林嘉丽,顿了顿,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林嘉丽不明所以,往她跟前凑了凑,忽然被白彦成揽住,只听他在耳边说道:“我没事。我是在想解决办法。”
他顿了顿,道:“这样,你跟唐修明说一下,以后不要在我家门口出现,也不准再来骚扰我娘。这个舅舅,我不稀罕。”
林嘉丽一愣,道:“这话你怎么不直接跟他说?”
白彦成仍然揽着她,道:“以我的脾气,当着他的面,这话肯定不会好听。可是……他不是你们公司的股东吗?你说肯定会委婉些。”
没来由的,林嘉丽心头一暖。
这种时候,他还在为她着想吗?
“你……是怕他挟私报复?”林嘉丽道。
“嗯。你最近因为公司的事不开心,我不想雪上加霜。”白彦成把头放在她的肩头上,低声说道。
林嘉丽捏了捏他的手指头,心头一股暖流:“知道了。”
“可如果他不识时务,还来我们家,到时候我可能不会客气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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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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