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这个偏僻的村落,晚间吹来的微风夹杂着秋日的气息,裹挟着稻壳、细草和灰尘送到村尾的房门前。
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坐在门口,粗布做的衣服比寻常村民穿的还要破旧些,打了好几个补丁。少年咬着唇,一双噙泪的漂亮眼睛藏在乱发间,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惹人怜爱。
他在门口无声地哭了一会儿,抹了抹泪,站起来敲门:“娘,娘我知道错了求你们别杀它”
似乎就是在等待他一般,简陋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连带着少年都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年的母亲,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道:“进来吧。”
屋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裂了纹的木桌上放的是刚刚吃完的剩菜,显然他们并不在乎少年已经饿了一天了,桌子旁坐着的少年的哥哥假模假样地招呼他:“小芋头回来啦?趁着饭没凉,快吃点。”
少年只摇了摇头,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对着那个他名义上的母亲说:“我已经想好了。”
“我会嫁过去。”
母亲这才露出一个笑来:“想好了就好,你这样的身子,若不是生了一张齐整的脸,怕是送给别人做妾都不要。小芋头,人得知足,你说你白吃白喝我们这么久,总不能让我家老大养你一辈子吧?”
小芋头知道她在说安排的上一门亲事。镇东头的老爷看上了小芋头,本想讨来做个妾室,结果没想到这个清俊少年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没过门便被退了回来。
小芋头以为逃过了一劫,但是母亲却是越看他越不顺眼,村里刚好有单身汉多年未娶,不嫌小芋头是个双儿,又许了他家一张银票,母亲欢天喜地答应了。
小芋头想逃,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被抓住的时候母亲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的哥哥掐着小芋头喂养的小狗,告诉他不嫁就会像小狗一样被掐死。
幼犬呜咽着,被哥哥随手丢在一旁,小芋头则被关在了门外。
他没有别的选择。
小芋头咬紧了牙,看向母亲冰冷的双眼。
“我明天就嫁。”
母亲破天荒地给小芋头换了件新衣服,不算柔软的布料,但已经比小芋头从前穿的那些要好得多。
坐上花轿时小芋头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吗?
他心里的不甘和怨怼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他坐立难安。掐了掐手心,向外望去,小芋头意外地发现前面好像堵住了,人流熙熙攘攘,好像在争吵什么。
便宜雇来的车夫放下轿子,“前面好像是东头的老爷娶亲,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今天居然也是那家人娶亲的日子,小芋头蜷起指头,意识到现在逃跑或许是个好时机。
他忍耐的日子似乎必须要做一个了断,如果所谓的亲人不要他的话,他就去别的地方,他会割麦草,针线活做得也不错,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昨天的妥协总归是权宜之计,现在给了自己机会,为什么不逃呢!
思量不过只是一瞬间,趁着车夫和新郎去查看道路的时候,小芋头摘下盖头,一掀帘子,没命地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一盏茶前,城镇最北端。
陈禹南吩咐司机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村子里的土路不通车,他就让部下到镇里租了几匹马。
马非良马,驮着人也不安分,颠簸的路面满是灰尘,风沙一阵阵地荡起。
年轻的军官握紧了手中缰绳,心里始终荡着怒火:他的弟弟,本该是陈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孩子,就住在这种地方么?
母亲病重才告诉他弟弟的事,临终前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都嵌进肉里,要他把弟弟接回家。
他一向对于亲情淡薄,自幼在外打拼的经历让他跟家人始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母亲的请求他出于义务才应允,但真正踏上这条路时,他居然久违地感到了思念。
他在思念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丢在农家的孩子。
今日有两户人家娶亲,街上的人尤其多,有的举家而出,只为讨个好彩头。副队负责在前面开路,走了不到半途,一台不知道是谁家的轿子,不长眼似的堵在路中间。
陈禹南的耐心终于告罄,他身上的匪气在军营里磨了几年,行事时却还是改不掉土匪的作风。不欲多说,直接从枪匣里掏出枪,刚上了膛,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团子,从前面的人群中被推出来,滚扑到了地上。
少年的眼睛蒙着水雾,那张瘦削的面容竟和陈禹南有七分相像。
越往前人流越密集,小芋头几乎被人挤成了肉饼,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与之相反地,他的心跳得极快,他知道人越多,逃跑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他瘦小的身躯被推挤着,他自己也使劲往前移,不多时居然挤到了人流的尽头。
他借着缝隙看见前面好大一片空地,立即拨开人潮向前奔去,不成想谁推了他一把,扑通一下摔倒到了前面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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