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
这首柳永的词,尽显当时杭州之繁华富庶,不仅是人口众多,家家富足,商货琳琅满目,兼有景色秀美,山河绮丽。生而得居此地者,幸也。若非如此,则要拼得功名,移居此处。
在这风景秀美的杭州城里,今日却有一大盛事。早在七日前,街边巷口便议论纷纷,昨日几乎家家茶馆酒楼都闻得谈论此事之声。到了此日,却少了议论,多了忐忑与怀疑。杭州温家,祖籍在福建,据闻以一条小渔船起家,六十年间逐渐发展为第一大海商,常年住在南海以南某处。上一代温家家主辞世后,独子宣称喜好汉风汉俗,来到杭州建宅建港,娶妻纳妾,又将江南富庶之地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运销海外。而西域以外的精良工艺品、美酒、象牙等,亦因港口之便而得以早早入杭,不少人得此良机,发家致富。杭州城内,就连街边乞食的叫花子,也较其他地方懒散自在些。说起温家,很少有男人不露出羡慕的神色。
时间就在参杂着怀疑的期待中到了正午。一支从郊外温家府邸出门的长队浩浩荡荡,果真如传言所说,往集市而来,沿途抛洒劣玉、细珠,不可胜数,尽是买来加工却淘汰的原料,不屑卖出,却在此时随意抛赠。另一边抛着系好的布袋,里面多是大米、糕点、卤肉一类,大飨乞人穷人、断粮之人。此豪奢之举,万人来观、来抢,不少南北口音者,想是听说此事,急忙赶来。不少文人墨客于酒楼上观看,纷纷摇头,言说温家此举固然应是出自仁义侠心,然而哄抢之中难免踩踏伤亡,哄抢之后又不免有偷盗抢劫之事,是福是祸,难以预料。其实杭城富庶,识得温家,参与其生意者亦是众多,早知求富非在一时,只要长久和温家合作,或供应原料,或专心手艺,足以得优渥生活,因此捡拾抛物者,倒没几个杭州人。
于此聚味楼的二楼一角,有一蓝衫青年,腰上配着把刀,以黑布裹着,瞧着这队伍沿集市两条大路而行。他面前只有一壶龙井,一碟茴香豆,然却未怎么动。眼前此景似乎吸引了他,却未完全吸引,他凝视之时,常常眼神游移,被争抢的人群所吸引。人群中不乏背着婴儿的妇女、未足半人高的小孩,每次观察到这些人,他都会微皱眉头,但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大哥,你说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事?俺打听了半天,都说是温家家主豪请一城之客,但都不知道是啥喜事。又说是娶妻,有说是满月酒,听了真让人糊涂。”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量不高,粗壮结实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他是对着一个和他打扮相似,却更为宽大的汉子说的,汉子却没回他,而是身边一个瘦脸中年书生道:“哈哈哈哈,三弟竟也会打探消息,真是一大进步,只可惜问错了人。”
“嗯?!”
那被喊作三弟的汉子立马怒视说话者,但偷瞧一眼大哥,又收敛了:“二哥想说什么,快说便是!”
中年书生道:“一位当铺老板告诉我,温家这位老爷,得了贵子,出生时不知何时没有声张,现在已满周岁,才欲昭告天下,因此有此盛事。现在是招待全城,晚上还有晚宴,不过只有收到请帖的才去的了。”
“呸!又是只敢发请帖。这些大财主都不是好鸟,都是市侩小人!”他言语激动,然而旁人听来,却只觉得他十分想去赴宴,反倒暗暗笑他。
那书生摸了摸胡须,突然道:“我还真想进去看看。据说……”他声音小了些,“温老爷得了个乾元儿子,嗯,真是令人好奇。”
这位三弟听了仍云里雾里,书生瞧了他一眼,料到他完全听不懂乾元之意,也不管他,只与他身边的大哥相视片刻,然后略一点头,不再言语。两桌之外的蓝衣青年,则在此时微微转身。这边的大哥眼尖,以为他听到了什么,也随之侧首,然而青年只是捻其一粒茴香豆,塞进嘴里,重新去看窗外。
粗豪的“三弟”凑在书生身边,小声问道:“二哥,这乾元,是什么呀……”二哥小声回他:“以后再细说,你只需知道,这乾元,出生后注定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好手,就够了。”
“真有这么厉害?”
“真的,或许二十年后的天下第一人,就是如今这位少——”
“哗”的一声传来,打断了书生的话,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不少人也跟他们一样,朝声音方向打量,只见那窗边的蓝衣青年突然站起,因他不实现挪动椅子,才发出如此声音。他站起来后,只喊了一声:“小二,结账!”便从衣襟中掏出几枚铜板,一枚一枚缓缓按在桌上。众人见他如此行为,猜到此人身上约莫没什么钱了,对穷人也没什么兴趣,便也不再看了。然而青年放下铜板,却直直地往那三兄弟一桌走来,并径直走到了中年书生面前。他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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