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把我喊醒已经是晚上七点,身上的不适感几乎已经可以视而不见。我拉开窗帘,看见窗外的路灯已然亮起,于是啃了个苹果,换上运动服出去夜跑。
谢久宥喜欢跑步,我作为他的替身一跑就是六年,这期间我风雨无阻,只为不让邢戚午捏着我的腿骂我拿了钱还不称职,更何况我妈的命还一直靠他的医疗团队在续。
我点开手机开启了直播,邢戚午不让我出去工作,只安心被他一人豢养。可我总是想透透气,于是便自己偷偷搞起了不露脸的直播。
直播内容很无聊,就是把手机挂在身上跟我一起夜跑,进来直播间的观众一般都会被晃荡的镜头第一时间吓退,但由于我声音还算好听,跑步时会发出喘息声。
偶尔倒是有些可爱的女孩子结伴过来喊我宝宝、老公、老婆,留下几句乱七八糟的话,帮忙打发邢戚午不在时我无聊的闲暇时光。
夜跑结束后,我拿起毛巾擦去额间细密的汗珠,对着手机说再见时,镜头意外地拍上了我的腹肌,弹幕一时间涌动起来,出现了一群什么“老公好有料”“老婆看看奶”之类的污言秽语。
我笑笑,只当没看见,关掉了直播。
直播后台的私信也因为这个小插曲多了许多,其中有个顶着动漫狗狗的头像,一口气连发了好几条表白。
这位是我的老粉,我开直播也有一年时间,她基本每天都要来看,偶尔不在也会补偿性地给我刷一些小礼物。
[老婆你又漂亮了大哭]
[老婆腹肌可以让我摸摸吗]
我回了她一个句号。
[老婆你回我了,果然爱情自有天意喜极而泣]
我没再继续跟她聊下去。
没过多久,邢戚午身边的陈特助便给我发来短信,让我明晚八点赶去公司。
我跟邢戚午之间的交流全靠陈特助传话,或者他的突然出现,我甚至连他的微信好友与电话号码也没有。
毫不怀疑某天我要是意外死亡,最先得知消息来帮我收尸的一定是陈特助,因此我对他总是惯常冷漠的话语也是客客气气,十分恭敬。
洗完澡后我去医院看望母亲,她病得还是很重,一条命全靠邢戚午找来的医疗团队维系。
她眼皮发青,脸颊凹陷,陷入长久的昏迷,整个人像一具瘦干的人皮,好似再也不会醒来看我,就这么永远地沉睡下去。
但没关系,她只要活着我便多少有个慰藉,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
我拿起热毛巾帮母亲擦拭身体,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我常觉得愧对母亲,小时候她教我“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告诫我做人做事的规则道理,而我也一直在她的教导下板正地向前行进。
可现实是她倒下后,无论我咬牙默背了多少遍“忠孝廉耻勇”“忠孝廉耻勇”,却还是无法看着她日益苍老,虚弱的模样。
最后我毅然决然地决定,为了“孝”,即使明知“耻”,却还要做让她不耻的事。
我有时候甚至会自暴自弃地盼望,盼望母亲知道我现在被邢戚午包养的事。这样她一定会气得从病床弹起来要把我打死,用她平生听到过最恶毒的话一边流泪一边去咒骂我。
但我又舍不得,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舍不得她余下的生命都靠着自悔过活。
归根结底错都在我,她只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清瘦的脊背被两个蛀虫般的男人压垮。我坐在一头,我爸坐在相对的另一头,我们一起压得她再也直不起腰来。
我拉住她骨瘦嶙峋的手,眨了眨眼,赶走眼里多余的一丝水汽。
“妈。”我说,“虽然很辛苦,但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一定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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