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的事又在院子里闹上一闹,她们家怕是要被人前人后议论上一年。梁老太太冷哼一声:“闺女大了,主意也大了。”梁秦氏的哭声蓦地停了,一双杏眼,愣愣地望着站在人前的老太太,只觉得要出事。薛府的婆子刚过来的时候,她原是想答应这门亲事的。可被拦在房里,听女儿同那几个婆子说的话,她再糊涂也知道,这门亲事答应不得。冲喜娘子哪是那么好当的。薛家这位小公子究竟能不能活,尚且都还是问题,她若是把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冲喜,人活了倒也罢,万一死了,岂不是……岂不是让好好的闺女成了寡妇。听老太太的这话,再联想到婆子口口声声说的生辰八字,梁秦氏瞬间明白了整件事。“这门亲事媳妇儿不答应。”为母者强,虽然如今女儿分明和自己已经不亲近了,可梁秦氏的心底总归还是割舍不下的。她现在只懊悔为什么当初会听信了别人的撺掇,真去薛府说亲。梁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问媳妇:“你不答应?薛府这样的大户,琢丫头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你可得想清楚了?”梁秦氏咬唇:“媳妇儿明白。可我好端端的闺女,怎么能给人冲……”梁老太太又问:“琢丫头今年该说亲了,你要是不乐意薛家,上回怎么叫人去说亲的?”梁秦氏心头一痛:“上回是媳妇儿糊涂了。薛家这样的大户,怎么是我们攀得起的……”“攀得起,攀得起!”有人急匆匆从梁老太太身后走出来,慌忙就要去握梁玉琢的手,口中念叨:“这八字好,正好配得上四郎。”见梁玉琢往边上退了几步,没能握着手,那人尴尬一笑,掏出帕子抹了抹唇角,朝梁秦氏笑道,“让亲家见笑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府二房薛瀛的生母薛姚氏。梁秦氏本就认得她,过去因了梁文同薛府的关系,也曾和薛姚氏姐妹相称过,可如今……再要她这么喊,就太戳心了。梁秦氏张了张嘴,想说上两句,却听见梁玉琢这时候开了口。“婶子不必这么客气。这门亲事我阿娘尚未应下。”薛姚氏在来的路上已然瞧见了自家被送走的婆子,这会儿听见梁玉琢的话,拧起眉头看了梁老太太一眼。梁老太太当即鼻子嗤了一声:“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你阿娘做梦都想把你嫁进薛家,现在薛家来求亲了,哪有把人往外头推的道理!”老太太说着,横了梁秦氏一眼,“我儿子死了,你就不拿我当婆婆了是不是?你这当娘的糊涂,我当奶奶的可不糊涂!我已经决定了,我得让我的孙女嫁过去享福!”“老太太糊涂了不成?”眼见着梁秦氏要哭昏厥过去,徐婶忙出声,“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这是冲喜!薛家四郎能不能好还是个问题,怎么能把琢丫头推进火坑里!”跟着梁老太太过来的人里不光有薛姚氏,还有薛家其他几位亲眷,就连梁连氏跟梁赵氏也跟在后头。这会儿听见徐婶的话,梁连氏从后头挤出来,站在梁老太太身边阴阳怪气道:“怎么能说是火坑呢,我可是瞧着这门亲事好,才帮忙递了生辰八字的……”梁玉琢的视线移到梁连氏的脸上,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好像想把梁连氏彻底看穿。梁连氏被看得有些受不住,咳嗽两声又退进人群中,被边上的妇人瞪了几眼后,竟还哼了两声。薛姚氏像是笃定梁家一定会答应,微微仰起脖子,对着梁玉琢说:“好姑娘,你阿爹没了,你一个姑娘家也做不了什么事,成天抛头露面的多丢份,不如嫁给四郎。咱们薛家也算是大户,亏待不了你……”“我不愿嫁。”梁玉琢蓦地开口,视线扫过梁老太太,也扫过了薛姚氏和其他人,唯独落到钟赣身上时,匆忙落下。“我不愿嫁进薛家,哪怕薛家是什么高门大户,我也不愿。”“薛家背信弃义,这样的人家,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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