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不动如山地给方子衿号脉,腿肚子直打颤,不是他不想立刻结束,而是方子衿的脉象太奇怪了,将死不死的。
这种千疮百孔的身体为何还能活着?
林青青想起来了,她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疑问,方子衿听不出来吗?
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吃人肉!
方子衿的疯病更严重了,都想到剁一条手臂给她吃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青青只觉得一阵头大。
“都下去吧,不用开方。”林青青抽出方子衿的手。
少年被御医号脉的时候没拒绝,只有一双眼睛变得阴森可怖。
他不拒绝任何人的触碰,哪怕疼得要死,他都不会开口说一句拒绝的话,因为是林青青给他的惩罚,他只能受着。
可是被林青青握在温暖的掌心时,他的心突然好疼。
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委屈塞满了他创伤累累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处撕裂开来。
如果哥哥不想吃他的肉了,他就彻底失去哥哥了。
将来马革裹尸,他的名字、他的一切都会从林青青的记忆里消失。
林青青让御膳房的人离开,看着少年迷失一般的眼睛,心中不忍,轻轻抱住少年颤抖的身体。
“衿衿,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
少年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应。
“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伤害自己。”林青青不知道方子衿还能给她多少次惊吓,但像今天这样的,她真的很难接受再来一回。
她自小就患有心脏病,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不让自己动怒,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但方子衿让她触碰到了那个阈值,让她感觉到了危险性。
“你割破自己的手掌,便离开皇宫,剁掉自己的手,便离开京城,砍自己的手臂,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林青青语气并不温柔,冷漠得像是三冬雪的天再次降临,将少年的身体冻得僵直。
方子衿紧闭着嘴唇,眼泪却一滴一滴地砸在林青青的肩膀上。
“那要是我死了呢?”
林青青起身,手指沾上他的眼泪,“若是自戕,那便永生永世,不做朋友了。”
“哥哥不想吃我的血肉,只想和我做朋友?”
方子衿坐在血淋淋的桌案上,向阳而望,望着林青青,俊脸镀染晚霞的光芒,殷红的凤眸呈现出令人心悸的疯狂。
“可是我不想做朋友。”
林青青手指上的泪水顺着指尖滑落, 微凉微痒。
“你想与我绝交?”
少年眼底含着丝丝滚烫的眷恋,像一盆烧旺了的炭火,里面藏着的炽热感情表露无遗。
可是林青青看不到那些。
她困惑方子衿为何执意要她吃他的血肉。
那个即使受过挫折,也想要拥抱她一下的少年, 为何突然提出不想和她做朋友。
她真心拿方子衿当知己好友, 想把他当做亲人、弟弟来照顾, 日后方子衿恢复全部记忆,她也会尽最大的努力稳固这段情义。
但却忘记了,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总是在做一些把方子衿越推越远的事情。
林青青盯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少年。
若非失望至极,方子衿不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她也曾在心底快意过, 林夜然前世岁月里的那个令世人仰望的暴君, 与她做了朋友,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知己,是可以一起并肩迎敌的兄弟。
当她发现方子衿已经被她推走时,心情不可谓不沮丧。
感情如此,友情也是, 若有一方不珍惜,只有一个人在拼命靠近,这段情义注定不会长久。
她醒悟的太迟。
但若再来一回,林青青还是会做那些事。
她早就明白,她与方子衿注定不适合做朋友。
“我说的话不中听, 与你性情也不和, 你不想与我相交无可厚非。”林青青被气馁的心情压得脸色难看。
“霍迎离开了宣国, 无人能阻碍你我和离,你马上便能自由。朕挑个黄道吉日, 与你和离,你觉得如何?”
少年表情陷入混乱。
他喉结上下颤移,睫羽掀动间泪水朦胧了鲜红的凤眸。
“好啊。”
“陛下在为殷知云空出后位吗?”方子衿身子前倾,轻轻搂住林青青的脖颈说道,脑袋窝在她的颈处,窝得林青青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青青身上很暖,方子衿却觉得出奇的寒冷,无精打采地半阖起眼帘,不等林青青反抗,便点了她的穴道。
林青青呼吸一窒,瞳孔被心境惊动,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防备了方子衿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是百密一疏。
方子衿记忆回溯到二十岁,怎么可能还是她乖巧听话的衿衿。
林青青气得眼角都红了,心脏剧烈跳动。
“方子衿,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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