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
武嘉元年。
正值隆冬,朔风吹雪,白霰纷纷。
夜空如浓的化不开的墨般沉沉笼罩在德阳殿大殿的金顶上,肃穆的气氛令每一个靠近这所巍峨宫殿的人都不由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汀兰,原来你在这儿躲懒,还不快去干活,脑袋不想要了?”
骤然被点到名字的婢女身躯一震,回过头,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宝笙姑姑,你要吓死我了。”
小婢女捂住心尖长长舒了口气,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宝笙好玩似的捏了捏汀兰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问;“在此处瞧什么如此入神?”汀兰指了个方向,含糊不清道:“姑姑,你瞧……”
红梅正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自顾自开得秾艳,透过枝蔓与白雪的缝隙,窥见一佳人静悄悄地跪在殿前。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已出落的惊为天人。远远望去端得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此女身披赩炽色大氅,并未束发,及腰的三千青丝被雪染湿,有几缕黏在了脸侧,更显得肤白发浓,我见犹怜,平添几分仙姿。
不知是在此跪了多久,她倔强的背影如烟又像雾,看着有些茕茕孑立,像虚无缥缈的风,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宝笙心思缜密,隐约瞧出宽大的大氅下的身躯在细细颤抖,可她却还是安然若素地挺直了一把清傲的脊梁,倒是别具几分冰魂雪魄,令她与这上下一白区分开来,更显得独特、坚毅。
“她生得这样一副模样,上面那位却并不宠爱她,真是奇也怪哉。”
宝笙警告性地敲了敲汀兰的额头,带着几分严厉催促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快去干活。”
汀兰轻轻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迈着小碎步走远了。
宝笙洞若观火,只一眼便知道昭妃娘娘这是被人为难了。
天齐大势已去,本该顶顶尊贵的楚徽公主也跟着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无权无势,又被帝王以羞辱之意册封了个有名无实的昭妃娘娘,不得恩宠,在这深谙拜高踩低的深宫之中更是举步维艰。宝笙垂眸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开,走了三步脚尖却生生打了个转儿。
头顶骤雪忽歇,昭妃木然地眨了眨酸涩的眼,迟疑了片刻才抬头去望那把微微倾斜的油纸伞。
宝笙蹲下身低眉顺目地替人遮去狂肆的风雪,微微抬了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位千秋绝色的昭妃娘娘,她忽的心生不忍。方才远远瞧过去,只惊觉昭妃娘娘貌美无双,好似天上仙,不似凡人,走近了才心下思忖着,不过还是一个孩子罢了。
心中生出的慈爱让她没忍住叮咛了两句。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眼下陛下被政务缠身,不知何时才会出来,娘娘在这儿捱着,恐怕只是白白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昭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对宝笙道:“你不必劝我,我是一定要等他出来的。”
许是捱了太久的冻,昭妃的语速放得很慢、很轻,被风吹散在雪中,犹如玉碎冰泠,很是动听,却在此时显得有些孤独凌冽。
宝笙拗不过,思忖了片刻,心中已有分寸。
“鄂公公的义父是死在了天齐人手里。”
话必,宝笙毕恭毕敬的将油纸伞递到了昭妃手中。
昭妃回眸相望,含着水光的杏眼坚定而倔强,潋滟灼人,此时却带了几分狐疑。
宝笙心一横,起身行了个礼往大殿的方向走去。昭妃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拽住她的衣摆,对她摇了摇头。
宝笙蹲下身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昭妃的手。
“奴婢曾经服侍过皇太后,陛下多少会念着些旧情。”
昭妃心下了然。
传闻当今帝王傅煜的生母貌美无边,盛宠一时,入宫第二年便怀上龙胎,本该荣华富贵一生无虞,却在诞下龙嗣后性情大变,整日郁郁寡欢,也不愿面圣,于是渐渐失宠,后来更患上了失心之症,彻底被打入冷宫,在傅煜送入天齐为质的第一年就香消玉殒。此事成为傅煜不可触碰的逆鳞与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登位后不顾群臣口诛笔伐也执意要将位份低微的生母追封为皇太后。
宝笙少时入宫因不慎得罪了当时的管事姑姑,被指派去侍奉脾气古怪的皇太后,也就是当时的温嫔。那时温嫔已然失宠,每日浑浑噩噩恍若失了魂魄,也不愿意同自己幼小的孩子亲近,有时,一日之内大半光景都在对镜试泪。有时,宫殿内动辄会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与物什砸碎的巨响,宝笙常常做完事回宫,见到的就是满地鸡零狗碎。
那时宝笙年纪最小,又惯是惹人喜爱的,她虽不明白年轻貌美的温嫔娘娘为何伤神,却很能察言观色,合时宜地说些俏皮话,搜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哄温嫔开心。或许是这份生机与心思打动了温嫔,温嫔虽面上不显,实则却很疼爱她。宝笙陪着温嫔一步一脚印地走出了失意的泥沼,温嫔娘娘也慢慢放下心结,她不愿争求荣宠万千,惟愿偏安一隅,也逐渐学会如何去当一个母亲,日子虽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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