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气呼呼坐起来?:“你就是喜欢她,她三天两头来?给你送好?吃的,还有牙膏!”
章望生明白?她气什么了,好?笑说:“不是没要?吗?”
“可她老来?咱们家,她想叫你给她当?汉子!”
章望生都不好?意思:“什么汉子?你多大个人,懂什么,快下来?,赶紧做饭吃饭。”
“你想给人当?汉子了。”南北委屈地?要?哭。
章望生说:“你发什么疯啊,不饿吗?吃完饭我还得抄字典,你快下来?。”
他?有点大人的样子了,做事麻溜,特别像嫂子的感觉,南北想到嫂子,发了会呆,再回神时章望生已经去厨房了。
章望生现在饭量特别大,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现如今既不是半大小子,家里也没老子,每一口饭,都得自己挣来?。队里每年分的粮食,谁家都不能?敞开肚皮吃,章望生贴了玉米饼,炒的马兰头,玉米饼吃多了剌嗓子眼,马兰头又有点苦味儿?,南北不爱吃。
还有半锅野菜汤,喝着碜牙,南北瞧着章望生一碗接一碗,足足喝了五碗。
“你喝这么多,回头得尿床啦!”
章望生太饿了,他?觉得身体还在长,每一分每一秒,夜里睡觉都好?像不停歇地?长,从身体,到精神,都叫一个饿困着,他?有时会恨不得自己化作庄稼,使劲吸着雨露,吸着阳光,太阳是够的,怎么吸都成。
“三哥,咱们烧土豆吃好?不好??”
家里有小半袋土豆,那是要?吃到秋天的,章望生晓得南北打什么主意,她也饿,嘴里没味儿?,玉米饼也不压饿。
他?得意志坚定,说:“不行,前天刚吃过,过几天再吃。”
南北怪失望的,哦了声,两人收拾了厨房,凑在油灯下头,算术的算术,抄词典的抄词典。章望生一碰着词典,就忘了吃,完全变作另一种?饥饿,他?先?开始做目录索引,这词典是马兰借给他?的,她说不用还,可他?没打算要?,白?天在队里太忙不得闲,只能?趁夜里的功夫,把词典完全复制下来?。
章望生非常兴奋,爱不释手地?翻着词典,外面,月亮升得很高了。
“三哥,你都不上学?了,还抄词典干什么?”南北挨他?身边问。
章望生说:“不上学?,也可以学?习知?识。”
南北又问:“三哥,你说人学?知?识有什么好?处?除了能?当?会计?”
章望生沉思似的看?着油灯:“人活着,不能?像牲口那样,只晓得吃喝睡觉,应当?活得像个人,会思考,有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还有高兴。”南北托腮想了想。
章望生目光移到她脸蛋上,慢慢笑了:“对,还有高兴,能?叫人高兴。”
南北不大能?说的清,但她晓得,这样的高兴,跟吃烧土豆的高兴不是一回事,她需要?烧土豆,也喜欢算术,听故事。
“三哥,我也能?替你抄这个,我放学?先?来?家里,替你抄吧。”
章望生把笔给她:“你写我看?看?。”
南北把他?字迹学?的很像,她模仿能?力很强,学?谁像谁,章望生抬眼看?看?窗户上映着的两个人影儿?,一大一小,他?的内心变得平静下来?。
他?们这样过了大半年,到秋收结束,隔壁大永公社今年请人来?唱大戏,消息传开,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要?去看?。
大永公社有座老戏台,原先?,那附近其实还有个庙,后来?被拆除,当?做了学?校,但戏台子还能?用。好?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大伙都很高兴。
南北想去,章望生便带她去,人非常多,挤不动。除非是走不动道?,哪怕是公社里的瘸腿的,疯子,傻子,那都一股脑地?往大永公社来?了。
他?们本没有瞧见凤芝,还是人提醒:“哎呀,望生啊,那不是你嫂子吗?”
“哪儿?呢?”南北连忙大声询问。
“就那个,那个穿蓝底白?花褂子的,看?见没?”
章望生看?过去,人群里,有个挺着肚子的妇人,脸很圆润,四肢也胖着,如果不仔细辨认一番,是认不出的。
嫂子有阵子没捎什么话来?了,也没再托人带东西,南北闹过要?去看?嫂子,章望生没同意,那样不合适。他?隐约听人说嫂子找了人家,但没细问,明明是张嘴就能?知?晓的。
她身边有个脸色黧黑的男人,年纪有些大,像是四十的人了。章望生被人挤着,搡着,南北还在焦急地?踮脚,人太多了,她压根看?不见。
“三哥,你瞧着嫂子了吗?”
那已经不是嫂子了,章望生深深看?着,他?晓得她要?再嫁人,也许会生个娃娃,但这会真见着了,他?为什么这样难过?
凤芝也瞧见了他?,隔着那么多人,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她像是想冲章望生笑那么一下,意思也算打了招呼,但那个笑,死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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