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闹着要给老师挂牌子,他们要扫四旧。”
凤芝半信半疑,她以为那样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有,她又问:“那老师们不用讲课了?”
章望生摇摇头,他不晓得该怎么跟嫂子说,但凤芝到底是劝着他又去了趟学校。
学校里的图书馆被砸了,书被扔出来,统一焚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中飞着灰色的沫子,章望生眼睛里映着火苗,火舌很猛,把所有东西都卷进去了。
墙上贴着大字报,几乎所有老师都上了大字报,字写得非常大,措辞非常严厉,学生们极其愤慨,跟老师一夜之间有了深仇大恨。章望生瞧见男同学拿着喇叭,在大字报跟前正激情演讲,他没兴趣,他只心疼那些被烧毁的书。
“章望生,怎么这阵都不见你?”同学挤过来,很热心地问他,“我们十月去北京,你去吗?”
章望生说:“你们去北京做什么?”
“搞串联。”
人群里忽然一阵叫喊,太吵了。
章望生在嘈杂声中瞧见英文老师被押了出来,老师耷拉着头,看不见眼睛,他就在一张张激动的面庞中安静看着,不过,他很快看不下去,扭头跑出了学校。
后头还有女同学在喊“章望生!章望生!”
他像没听见,一口气跑出很远,不晓得跑到哪段路上,一下绊倒,膝盖那戗烂了,裤子破了,皮肉流出鲜血。
家里南北放了学,正在门口跳房子,她一蹦一蹦的,头上的红绳也跟着蹦。南北见他回来,立马跟小伙伴说不玩儿了,跑到章望生身边叫他:“三哥!”
章望生跑的嗓子痛,他很疲惫,盯着南北的红头绳,觉得下一刻要烧起来了,这让他眼睛非常难受。他到厨房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南北看着,突然叫唤起来:
“三哥,你膝盖淌血啦!”
章望生便坐在石条上,说:“你给我抓点草灰来。”
南北跑灶前小心翼翼捧了一捧过来,蹲下身子,帮他摁在伤口上。
“三哥,你叫狗撵了吗?”她怪认真地问,想到了八福。
章望生摇头:“没有,我摔倒了。”
南北一听不是狗,笑嘻嘻的:“你这么大人还能摔倒,羞不羞呀!”
章望生心里烦闷,南北又没什么章法,摁得生疼,他把她拽起来:“我自己弄吧。”
“那我给你吹吹。”南北张开了嘴,对着他膝盖一直吹气,非常卖力。章望生看着她,觉得南北很像一只小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南北头发好,又顺滑又黑,他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好像手里只能把握住这些头发。
南北说:“三哥,你怎么了?”
章望生手松开:“好好的,小学校里正常上课吗?”
南北想了想:“高小的人说不用上学了,但我们先生还上课。”
章望生就不再说话了,南北陪着他,两人在门口长石条上坐着,篱笆边有狗尾巴草,南北揪了几个,让章望生给她编个兔子。
“我喜欢小兔子!”南北对着兔子亲了几口,又跑到章望生跟前,抱住他脑袋,从额头啪啪亲个不停,她的毛病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一顿狂亲。
章望生真的觉得像被小狗给舔了个够,他笑起来,心情好了许多:“你脏死了,都是口水。”南北拿小兔子蹭他脸,怪痒的,章望生朝她屁股拍了两下,暮色慢慢重了,他知道嫂子快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对南北说:“你烧锅我做饭吧。”
早秋的黄昏,凉凉的,鸟也开始回巢,他脑子这会儿什么都不去想了,这样带着南北,等嫂子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如果能这样永远过下去,也是好的。
第13章
十月的时候,公社中学的几个学生真去了北京,没去的,在附近几个公社破四旧。章望生这天在家里洗衣裳,门突然叫人踹开,一群人冲进来,有比他大的,也有跟他年纪相仿的。
“好好搜!”不晓得谁喊了句,人就都跑进堂屋里头了,章望生旁边的皂角,被人踩到脚下,脸盆也踢翻了,他愣了片刻,跟着人跑进堂屋。
这些人进了屋,把东西全都扔地上,乱翻一气,章望生上前阻止为首的那个,这男生比他要高一点:
“章望生,你家家谱呢?”
章望生说:“我们家家谱早没了,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来破四旧,怎么,你在学校没接到通知?哼,你们家什么情况,搜搜就知道了!”
他们把章望潮留的书,平时练习的毛笔字,画的画,日记,全都扔到院子里,章望生像慌张的蛾子,扑到上头,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怀里搂,这一点都没用,他先是被人扯开,又被人揍了一顿。
“这什么?”带头的捞起《水浒传》,砸章望生脸上,“章望生,我早就听说你家里思想有问题,果然是!瞧瞧,还有《红楼梦》!好啊,你们章家藏的全是旧文化!章望生,你认不认罪,证据都在这儿呢!”
章望生嘴角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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