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的休沐日。
蓬莱宫中,帝相二人依旧是在窗前对坐。
不过没有对弈——下棋也是费脑子的,她们是在年节下补王鸣珂的话本放松娱情。
姜握边看边感慨:写话本的文人多用化名,大概是想‘放飞自我’,免得被熟人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后,社死不说还束手束脚。
但王鸣珂显然不在乎这个,就算没了丹青的马甲,她依旧还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姜握有时候不免想到:这些话本要是传于后世,以鸣珂身份之特殊,大概会被人掰开揉碎做阅读理解吧。
想要把她笔下的人物和故事,跟高宗与圣神皇帝两朝的史料做对应。
因此产生个‘青学’研究,都是很正常的。
火盆内发出轻微的爆开声响,这是姜握方才扔到里面的栗子,被烤的裂开的声音。
她取过一枚铜钳,边夹栗子边对皇帝道:“等二月亲耕与亲蚕礼过后,我想回长安看看。”
皇帝翻书的手略微一顿,点头道:“好。”
姜握这个念头,也并非是一日就有的。
她想回去看看陶姑姑。
说起来,还是她把曜初接出宫抚养那一年,陶姑姑也离开了掖庭,与她一并出宫来照看。
毕竟姜握是要上朝的,不可能时时待在家里看着曜初。
还好有陶姑姑,作为宫正司多年的宫正,有她在,姜宅就是铁桶一样的牢稳。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回家不再能见到姑姑了呢?
是了,是洛阳。
先帝晚年,喜东巡东都,常在洛阳一住就是一年多。
从那时候起,陶姑姑就没有再跟她来洛阳神都的姜宅了。
姜握明白:姑姑不想离开长安。
就如同八年前的高宗上元三年,女医薛则,也就是曾经大公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去世后,姑姑曾经对她说的话:“我念想着的人啊,都在那边了。文德皇后、你的母亲,薛则……”
她们的坟茔,都在长安。
而那时候的姑姑就已经年过七旬,她道不知自己哪天睡着就会醒不过来,所以,不会离开长安。
不过先帝晚年的几l年,当时太子李弘还在长安‘监国’,曜初等公主皇子也都留在长安,姜握自也会常来往于两京之间,所以还能常探望姑姑。
但自从先帝驾崩至今,她已经许久未回过长安了。
也实在是,总有忙不完的事。
只好每年年节下,晋阳公主回长安时,为姜握带来许多陶姑姑的消息。
她也就知道,姑姑没有住在她在长安的姜宅中。
姑姑搬回到了太极宫的掖庭。
大半时间就住在掖庭里,小半时间……则是出宫去照顾这几l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的长乐公主。
今岁,终于诸事颇定。
曜初储位一定,姜握就觉得,该回去了。
这两三年的她,就像是在外地忙工作的人,总想着闲了再回家去探望父母,但哪里有真正清闲的时候呢?
“姑姑若知道曜初也有了女儿,必然是高兴的。”
圣神皇帝也赞成,并道:“曜初处已然用不着周奉御,你带他一并回长安。他擅长调理之道,姑姑到底年纪大了。”年过八旬,只怕是无病也有三分不舒坦。
从最初,皇帝就是个记恩也记仇的人:她记得年幼时把她赶出家门的异母兄长,自然也记得,在她入宫悉心照顾过她,为她考量给过她庇护的陶姑姑。
陶枳是她很敬重的长辈。
于是皇帝登基后,是按照自己乳母的规制,加封陶枳的——
历来太子乳母可封郡夫人,如先太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
而皇帝的乳母,就可封为国夫人,如先帝的乳母燕国夫人。当年燕国夫人卢从璧病逝,先帝就曾下旨“燕国夫人丧事所需,一并由宫中供给。”
而圣神皇帝登基后,就与陶枳封了卫国夫人,圣旨传于长安。
此时嘱咐过姜握回长安之事后,皇帝手握着书卷,思量一事:虽说神都才是本朝的都城,但两京并存,也不好经年不顾长安。
现在既已有皇储,过两年,她也应当西巡长安一趟。
然而这一年,姜握到底没有等到二月后再启程。
在天授三年元宵前夕,晋阳公主的信送至洛阳。
一则,为长乐公主过世。
长乐公主是长孙皇后的长女,与大公子李承乾年纪相仿,本就比她们还要大几l岁,且这几l年一直病着。冬日原是病人难熬之期,有此哀讯虽令人感怀,但意外之情并不多。
而第二件事,则是晋阳向姜握告知,卫国夫人病重。
晋阳公主是知道今岁二月,洛阳有亲耕亲蚕礼的,也知皇帝有意让姜握行此礼。
但她信中还是道,盼归。
那便是……她以医者的角度看,陶姑姑大概是等不到二月亲蚕礼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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