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的很干净。
皇帝入内,就见到身形挺拔坐在桌前的长孙无忌。
大约是被冤屈的愤怒和怨怼,以至于见了他也没有起身行礼。
皇帝也不在乎,摆手屏退左右。
朝臣与侍卫都流水一样退出去。
长孙无忌见此,开口第一句话便带了些讥讽之意:“陛下屏退左右,难道不怕我谋反弑君了吗?”
李治立在门旁,蹙眉道:“若太尉只有此言,朕便不必再听了。”
长孙无忌见皇帝神色漠然,忽而情绪大动道:“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不会谋逆于陛下,那便是我!”
“宗亲妄图取而代之,我替陛下平之!”
“陛下年少登基,朝野浮动,我替陛下镇之!”
“陛下为太子以来,我自问护卫陛下之心如铁石!”
“若为废后立后事,臣拂逆了陛下的心意,陛下要杀,为臣者引颈待戮!”
“但陛下不能污我谋反!”
长孙无忌越说越激痛,双目通红。
李治走近,抬手按住长孙无忌的肩膀。
“舅舅……舅舅!”
“不必说了。”
“我知你不会真的‘谋反’。”
李治将称呼从朕,换成了我。
他今日过来,穿的也只是常服,乍一见——
长孙无忌神色恍然,只觉好似时光倒流,十五岁的晋王拿着一卷律法,站在他身边讨教:“这条律令,我这样解,舅舅看对不对?”
李治在长孙无忌对面坐下来。
“我曾琢磨过许多次舅舅的想法。”
“如今说来,舅舅一听。”
“舅舅是不是觉得,我还年轻,做的不够好,你会先替我看住、镇住这朝堂。若我有过你便谏言,令我改之,让我做一个更好的皇帝。”
“总有一天你会老去,会将一个好好的朝廷交给我的。那时候,你也放心了……”
“对不对?”
长孙无忌听着这些话,恰合心意,下意识颔首:“是。”
李治笑了。
然他眼睛里并没有笑意:“舅舅,你觉得这是辅政之臣的心吗?”
“等你觉得我做的够好了,等你真的老去,才将朝堂交给我……”李治将此话重复了两遍。
语气转冷转厉:“舅舅不觉得,这是父皇的位置吗!”
像是闪电劈开黑夜,长孙无忌忽然怔住了。
李治深深望着眼前的舅父。
“舅舅口口声声立皇长子是为了朕,为了国本——如果舅舅不提出把皇长子给皇后抚养,朕是愿意相信的。”
“只要舅舅提出来,给刘宝林升位分,可立贵妃。”
“朕无嫡子,贵妃所出长子,难道不能做太子吗?为什么非要是王氏女的养子,才能做太子?”
“朕原来百思不得其解,柳奭能拿出什么来打动舅舅。”
“后来朕明白了——他的态度,他的恭敬。”
皇帝目光幽深一片。
“十余年前,父皇修《氏族志》时,世家尚敢将李唐皇族放到第三等人家去,何况长孙一族。”
“舅舅自来性傲,当年也厌世家如此吧。”
“可自朕登基以来,柳奭变得处处以舅舅为尊,要靠舅舅来要朕的太子之位。崔氏族长、世家朝臣也需舅舅的举荐,才能位列宰辅。”
“舅舅是否觉得很畅快?登高览众,百官臣服,无论世家勋贵还是宗亲皆要俯首。比之前那些年,都要痛快?”
“是不是说了太多次在帮朕稳定朝纲,舅舅连自己都骗过了?”
“其实——”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在长孙无忌耳朵里,却一句句令他惊心。
他几乎不想听下去。
可皇帝的声音依旧冷静地在说着:“其实,舅舅何尝不是在用朕压制世家,再用世家来掣肘朕?”
至此,长孙无忌才低声道:“我从没有想用世家掣肘陛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相信自己,只要他在,世家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来,该用还是得用,不然难道由着皇帝启用诸如许敬宗等无才无德之人?
他是这样想的……吧。
还是如稚奴所说,他是在为了自己能够权倾朝野。
长孙无忌颇为颓然,以手撑额,有些颤抖的手指,不自知的将冠中发带出了几缕——
是白发零落。
李治心中忽而大痛。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象过许多舅舅的样子。
他以为无论什么都能接受:质问,愤怒,怨怼,乃至衔恨……
可是现在,李治才知道,他见不得舅舅狼狈。
“舅舅,你最后给朕上一道奏疏吧——”
“朕等着。”
三日后,太尉长孙无忌上书请罪。
言及数年来“误先帝圣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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