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姜沃却从这笑容里感觉到一点危险的意味,心里替于长史念了声佛。
就姜沃看来,晋王并非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好脾气大善人’,而是小黑莲花一朵。
宫人们都道,
在晋王宫中犯些错也不要紧,甭管是偶然误了当值时辰,还是失手砸了珍贵的摆件,晋王都会好脾气的恕过。
就连宫正司内,陶姑姑等人也被晋王瞒了过去,每岁整理各宫宫人的赏罚时,都感慨晋王处送来惩处的宫人是最少的,果是最宽厚的主子。
但姜沃翻阅晋王处的惩戒单子,就发现,晋王对宫人的处罚自有脉络可循。
若是财物或是日常当差的折损错漏,晋王都能恕过,但有一些错处他是决不容下:若是有宫人私下嚼舌头,论及储位之事或是太子的过失,哪怕是他用了好几年的贴身宫人,他也会立刻捆了送到宫正司或是殿中省,毫不容情。
俱姜沃所知,上回太子男宠之事,他的乳母之一也跟着八卦来着,晋王得知后也直接宣宫正司按律惩治了。之后还去皇帝跟前落泪道:“乳母糊涂,竟敢妄议兄长,儿子断不敢留,也是儿子管束宫人无方。”
据说圣人还安慰他来着:你一向待下宽仁,是宫人不懂事仗着你宽厚就胡作非为,与你无干。
因此,晋王在宫里除了宽和的名头,还有一个‘孝敬’的好名声。
不知不觉,他宽和孝顺的名声已经超过了太子和魏王。
只是此时并没人觉得这好名声有什么用,顶多有人感慨下,将来晋王封地上的臣民有福而已。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姜沃站在门口,脑海中忽然冒出八个字。
“这孩子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姜沃并没注意到,她会接恭送晋王的过程,都被站在廊下的两位师父全程观看。
袁天罡李淳风刚奉命面圣回来,透过敞开的窗户见姜沃正在与晋王说话,便在角落里停步,看了片刻。
无需听见两人交谈内容,他们只远远看着,见弟子处事过程如行云流水,举止端和凝正,便觉得十分欣慰。
想做玄学家,好卖相是很重要的!
这点跟别的职业更依赖专业技术水平,貌寝也无妨不同——比如大书法家欧阳询,那是出了名的样貌丑陋滑稽,丑到在长孙皇后的丧仪上,许敬宗见了欧阳询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被二凤皇帝痛贬出京。
但欧阳询再貌寝,书法水平在这里,照样天下闻名皇帝重用,《九成宫醴泉铭》石碑依旧要他来写。
然而玄学宗师不一样:必要有些得道高人仙人指路似的气质,才显得有说服力。
袁天罡如今年老,正在走须发如雪仙风道骨路线,李淳风人到中年,身形清癯高瘦,走的是‘肃肃如松下风’的气质路线。
总之,这两个人已经修炼到了一种‘站在那里,哪怕没有自我介绍,也让人觉得是高深莫测的神仙人物’的境界。
他们培养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很注重内外兼修。
“咱们的眼光没错,第一眼就瞧得出,这孩子是咱们这一脉的人才,生的也妙。”
李淳风感叹姜沃‘生的妙’,并不只是指她生的好看。
这世上好看的姑娘千姿百态,有娇艳的,有清秀的,有风情的,但姜沃生的恰是玄学一脉的妙:天生带着一种凝和安静与秀逸清冷。
她肤色如月照霜雪般皎洁,唇色也较一般人淡,更有一双眼睛,深深幽泉一般隐秘墨深,加上这几年着意培养的举止仪态,真是一看就很有玄门中人的姿仪。已经到了一种,还未开口,旁人就已经被其气度折服,心里信上五分的程度。
从师父们第一次跟她提起玄门气度,姜沃就立刻领会了:明白,就是搞神秘的工作,就要起神秘范儿!
用还未面世的苏轼的《赤壁赋》来说,姜沃现在正在努力修炼成“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的神韵。
“如此,我便放心退居了,太史令交给你,这孩子已然能帮上你了。”袁天罡与李淳风平静的商议着太史局的交接。
及至见了魏王府长史的行径,李淳风才不免锁眉,又想起方才面圣之事:“袁师,其实外头怎么乱都无妨,但陛下居然都问起星象是否有异,实在是……”
圣人只怕起了一点换太子的心思。
那朝上可真要乱了。
偏生这一年来,李淳风夜观北极五星,还真有异动。地上人不相同,天上星亦如此。北极五星是天枢中最尊者,正所谓“天运无穷,极星不移,众星共之”,一贯是代表帝王的星辰。[1]
正因从天象上北极最尊贵,这不,皇宫也必得建在长安城最北边,哪怕长安北侧低潮不太适宜冬日居住,帝王也不能换到南边去住。
如今北极五星居然有异动,尤其是代表储位的右星晦暗不明,在李淳风看来,基本等于太子要凉。只是这句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或许等到哪一天,皇帝真下定了决心废太子,他才能出来上一本,辅证下太子是天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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