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间,黑黄条纹兽影倏然闪现,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它一旁的,是一头介于虎崽与青年虎之间的幼虎。
纳拉扬不愧是最优秀的向导,停住脚步的同时手微抬:“站住。”
余下六人都站定了,与那头孟加拉母虎相距未过百米。
“oh y god。”孟加拉国的男人短促地说了一句——砰的一声巨响,手里的400焦段镜头笔直砸到了地上,于接口处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或喘气,责备埋怨和绝望——这些情绪通通都消失了,只剩下静。
死寂中,队伍里的喘息声渐重,而对面那双冰冷的眼睛锁定着他们,缓缓从菩提树的阴影中踱了出来。它很健壮,正当盛年,躯体在地上落下庞然的阴影。
“easy……easy……”纳拉扬躬着身体,徐徐地说,徐徐地往后退。
在队伍后面负责殿后的助手抖着声音:“不要跑,不要扭头,不要尖叫……”
如此艰难,一寸一寸,精疲力竭的对峙中只拉开了五米的距离。但那头母虎也始终未动,又过了漫长窒息的数分钟后,大概是看出了这支队伍并无伤害它和孩子的意图,冷静地再度退回到了树林间。
没人敢动,直到纳拉扬解除警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咖啡色的脸上密布豆大的汗。
向斐然长出了一口气,将半指手套撕了下来。掌心潮湿苍白,显然已被汗水泡了很久。
熬不住了,必须得抽根烟压压惊。他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烟盒,夹烟与滑动砂轮时才惊觉手是发抖的,根本控制不住。
“你担心什么,你腿最长,跑得快。”和尚边开玩笑,边撩起衣摆擦着脑门——刚刚还说欣然以身饲虎的人,此刻脑门上都是汗。
向斐然没答话,深深地抿了两口后,静默地看着纳拉扬去将那颗价值五六万的镜头捡了回来。
那个孟加拉男人打死也不敢去捡,已瘫软在地上半天没动静了。
“和尚,事情没解决的人是没资格死的。”向斐然面无表情,蹲下身将烟头在泥土里摁灭,继而装进垃圾袋中。
除了脸色看着比平时苍白外,他没有什么变化,大约是队伍里最镇静的人。但是,他会是刚刚那一刻最怕死的人吗?
他是。
因为他还有答案没有交付,生死之间,走马灯来不及转,只浮起商明宝那双不会说话的眼。
勉芝走之前,尚得到了向联乔的一句“我实在爱你”,他怎能徒留她彷徨等待。若真葬身这里,真没道理能说,按他这短暂一生行迹,多半能擦线上个天堂,届时拿此事来质问上帝与诸神,场面想必不会好看。
想将刚刚的惊险发给商明宝,但信号暂时断了,向斐然只能等到纳拉扬所说的村庄中。
穿越之旅还得继续,补充体能后,所有人再度整装出发。溯河而上,眼见水位高涨,没过两岸滚石与青苔,透露出这里曾下过连绵暴雨。
“和尚,早上为什么说我是个有佛缘的人?”向斐然两手环着胸,一步抵僧人两步,目光扫着这丛林里的植物,极快地分辨着是否有采集的必要。
僧人道:“你在人间没有缘。”
向斐然瞥眼神过去:“你们也讲究四大皆空?”
“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向斐然笑了笑:“我出身高门大户,长辈都是有名望之人。”
“富贵不是人间缘。”
“我年少有成,智识超群,有理想有热爱,有桃李要栽。”
僧人笑起来,知道他故意摆出恃才傲物的姿态:“功名也不是人间缘。”
向斐然垂首,下巴掩在冲锋衣领子里,额发在清风下扫着眉心:“你不如直说。”
“我直说不了。”僧人说,“你对人间无所求,你拥有的东西并非你真正想拥有,只是扛着一份自觉的责任,对你来说,科学家也好,顾问也好,如果老天现在要你放下,将你剥去,你也欣然往之,到这花花草草间当个看山看云的人也自在。”
向斐然微勾唇角:“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淡泊名利?”
“如果你想通,可以到甘孜找我,小寺正合适你。”
向斐然哼笑一声:“闹半天,你是给自己百年之后找个接手的人。”
话到这儿便断了,他重回工作状态,僧人也忙着采药。一路见河岸峭壁坍坯,白色花朵漂浮着,已被水流冲刷至辨不出的状态。
“今年天气真是奇怪,”纳拉扬介绍:“这是尼泊尔的旱季,但这一带已经下了一周的雨,在岸边走要小心塌陷。”
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了这个密林深处的村庄。他们还在用着刀耕火种的方式,水稻田开垦得小小的,像奇特旺镇子里一样,驯着亚洲象。
晚上在村屋中吃手抓饭,米粒盛在棕榈叶上,配上辛辣的咖喱——咖喱是他们用森林里的作物调的,口感不如工业制品,但向斐然面不改色地咀嚼下咽。
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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