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跨出门槛时,依稀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似梦语般的喃喃——
“久久,既然要舍了我,当?初何必对我伸出手。”
温久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
才?走出重?华宫,温久就撞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慕之??”
谢怀蔺大汗淋漓,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捏着温久肩膀,眼里满是惊惧:“岁岁,你来这里……做什么?”
得知温久前往重?华宫时,他正与?一帮顽固的老臣对峙。
今时不同往日,他没有理由派人?盯梢温久的动向,所以?没能同步接到消息。
他立马扔下?唾沫横飞的老臣们,无视他们在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奔来此处。
并非是不信任温久,而是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宋彧惺惺作态、巧言令色博取温久同情,他害怕温久会念在青梅竹马的情谊,对宋彧软了心肠。
他害怕,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醒后他还会面对失去她?的现实。
“别担心。”
男人?患得患失的惊惶神色刺痛了温久,她?赶忙拉住他的手安抚。
“我只?是来取样东西。”
说着,她?拿出折叠好的宣纸,展开给谢怀蔺看:“你瞧,我把禅位诏书要来了。”
少女温温柔柔的声音好似泉水清泠,谢怀蔺渐渐安定下?来。
温久仍举着那张在谢怀蔺看来无关紧要的破纸,甚至他看到上头的字迹就心生暴戾。
偏偏小姑娘毫无察觉,嗓音清软,像邀功的小孩子似的,骄傲地扬了扬眉:“有了这纸诏书,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也不用怕别人?说闲话啦。”
“温岁岁,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谢怀蔺深呼口气,将人?用力带入怀中。
“都说了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可是我在乎。”
温久在他怀里昂起脑袋,认真地说:“河东谢氏满门忠勇,不应该被当?做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不管是埋骨雁南关的镇北侯和十?万谢家军,还是为?争取援军而死的纪向纭,他们都在温久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不愿那样可敬的人?死后清名受损,她?要他们的功绩名垂千古。
谢怀蔺说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但在过?去的三年里,温久深深明白人?言可畏——
祖父活着时是备受尊敬的当?代大儒,却因为?教导、扶持过?暴君,身亡后还要遭受世人?的谩骂和指责。
所以?温久不愿谢怀蔺也受千夫所指。
少女毫不退让地直视,谢怀蔺读出了她?眼里的坚持,心疼的同时,也被暖意簇拥。
不光他想守护温久。
他的小姑娘,也在以?她?的方式为?他扫清障碍,荡平荆棘。
北国客1
大朝在立夏那天正式易主。
刚过弱冠之?年的新帝少时便是颇负盛名的小将军, 随父镇守塞北多?年,立下累累功勋。
后来镇北侯府倾覆,天之?骄子被折断傲骨, 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可他不过花了三载就从岭南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凶险之?地爬出,剑指帝京,生擒郢军数万人众。
这份血性和毅力让人敬佩, 也让人生畏。
世家年轻一辈与谢怀蔺交好,拥立他称帝,出身?清流的朝臣对此?却颇有微词, 搬出忠君忠国那一套向谢怀蔺施压。
然而宋彧亲笔的禅位诏书一出, 他们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其实老臣们也知道,即便没有这纸诏书,谢怀蔺大权在手,他想登基谁都拦不住,更别提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
是?以老臣们在见过禅位诏书后, 也只能顺承天意,做出让步——
若不是?谢怀蔺, 大朝早在郢军攻破京城那日便亡了国。
反对的臣子多?是?历经?三朝的老人, 面对不可扭转的现实, 心中百感交集, 化为一声?声?叹息。
自太?祖统一山河以来,宋氏王朝绵亘三百年, 期间也有过数位明君, 一度达到鼎盛。
可惜, 再繁冗的王朝也有终结的一天。
至少?和暴虐无仁的宋彧相比,谢怀蔺胸怀苍生百姓, 并非贪慕权势的狼子野心之?徒,更不会动辄大动刀剑,斩杀不服他的人——臣子们暗自庆幸这一点。
因战乱初定,百废待兴,登基仪式一切从简,大典另择吉日举行。
宋氏王朝自此?成为过往,昔日追随太?祖打下江山的谢氏后人问鼎王座,改国号为大昭,一时间引人唏嘘。
关于?国号,朝臣为此?争论不休,谢怀蔺放着礼部呈上来的十几个国号不选,偏偏中意温久取的“大昭”。
昭,日明也。
意味帝京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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