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围着方天华搭讪。邵勇却闷头坐在角落里,听了会,领了任务,转头就走。因此,方天华与邵勇真没有在正式场合相互介绍过。邵普完全是误会他,但邵勇不想计较,邵普这位堂哥,邵勇还是非常敬重的。“你人不大,官威蛮大啊!”瞅了一会儿,方天华忍不住率先冷嘲热讽。听话听音,邵勇清楚方天华,这个女人存心要找自己茬儿,所以,也没惯着,回怼道;“领导,我们很熟吗?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当作是开玩笑吗?”“谁给你开玩笑?昨天晚上,部长接到上级电话,怕耽搁了正事,我起大早,徒步二十里,到你们这儿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看在我顶风冒雪的份上,你不该向我说声感谢吗?”方天华心里抱怨老部长。这几天喝大酒喝坏了胃,如果不是老部长犯了病,自己也不必受这么大的委屈。平时坐车都不算近的南大洋,现在她走着来,足足走了三个小时。邵勇听了笑笑道:“方干事对吧!我们南大洋道儿是远了些,可别腌汰兔子。兔子阶级思想端正着呢,从来不嫌咱这儿地方艰苦,南大洋里搭窝棚——扎根一辈子。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娇气。”“你!”方天华到公社工作,那些基层连长,哪一个不是方干事长,方干事短,不笑不说话。从没遇到过像邵勇这么不开眼的,敢跟自己硬怼。她脸色一白,扑哧,气笑了。“我可是你的领导。我们武装部,虽然不是正规部队,但也算半军事化纪律部门。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我命令你,为刚才的话,向我道歉!”官大一级压死人。方天华想用自己的身份唬住邵勇,让这个愣头青向自己低头。她端详着身材高挑,面如微黑,结实得像青铜的青年连长,心里陡生出些异样。不是愤慨,也不是喜欢,反正不是那么讨厌,甚至,有一点点的欣赏。邵勇没有生气,笑嘻嘻地问道:“那你侮辱兔子,是不是先道个歉呢?你道了歉,我也好端正态度,好好深挖一下错误根源。”“嘭!”方天华把手捧的糖瓷缸敦在桌子上,缸子里的热水溅起来,落在了金晓阳的手上和身上。金晓阳不备,被水烫得“啊”地暴喊一声,把气头上的方天华吓得一跳,从椅子跳起来,挖苦道:“你们南大洋的男人,还是不是爷们,受了两句话会叫,被缸子里的水喷一下,也会叫。地僻人奸,还能不能成点气候?”“我也不藏着掖着,今天我是专程为马道明政审来的。”方天华毕竟是个姑娘,发泄了一通,又一pi股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如同pi股下面安了弹簧那么有韧性。“方干事,难道道明上次政审没过吗?道明可比他俩强多啦!是俺们南大洋的筐帽。祖宗三代都是贫农。俺敢打包票,没有一点历史问题。”邵普见方天华与邵勇剑拔弩张,听方天华说,是为道明参军政审而来,生怕因小失大,耽搁了道明,连忙走上前,一边伸手擦抹掉桌子上的水,一边讨好方天华,借此缓和场上气氛。“大队长,瞅瞅你们村的年轻人,哪有点胸襟气度?净争一点口舌之利,能有什么大出息!就是那个什么马道明,这次进了京。我看以后三年也是一次游,不如把机会,让给其他年轻有为的青年。”方天华斜眼瞥了瞥火炉旁又惊又喜的邵勇,粉面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哼!跟我斗,你得有料?你就是孙猴子,再能折腾,也折腾不出姑奶奶的如来神掌!“方姐!不,方首长!咱不能搞歧视啊!更不能一竿子打落一船人。我和晓阳书记确实入不得方领导法眼,可不能全盘否定咱村的年轻人。咱南大洋穷,可现在不是说,越穷越革命吗?咱这儿的人革命思想、革命意志、革命理想,绝对过得硬。不信,你可以挨家挨户随便打听,随便问。”邵勇激动得有些结巴。真没想到道明能摊上这么大的好事儿,凭道明的基本素质,肯定能混出了人样来。这次可不能因为自己使性子,耽误了道明的前程。想到此,邵勇前倨后恭,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方姐,不,首长,我向您道歉。我是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酥油。遇到亲人,啥话都藏不住,有啥往外倒啥。”痛心疾首,“我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啥好话,到我嘴里都变了味儿。”涎着脸,“原谅啊,以前跟方干事也没有请示汇报。今儿耍几句贫嘴,想加深方干事对我的印象。没承想,弄巧成拙,险些耽误了大事。”深深鞠躬,“今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定重新做人!”邵勇的检讨,让方天华从心里往外舒服。眯起眼看邵勇,略有所思。她觉得邵勇年龄不大,能屈能伸,将来必是一个人物。方天华的一番话,却让金晓阳一万个不自在。他真想不明白,马道明走了哪门子狗屎运,被挑兵部队选中去北京。北京兵,都是政治兵。政审特别严。他可不想,这个平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马道明飞起来。简简单单,在邵勇家吃过午饭,方天华拿着马道明的政审材料回公社。来时,方天华是一个人徒步进村。离开时,哪能再让方天华走回去?南大洋再穷,可也要脸。邵普交代邵勇,开副业队的胶皮轮拖拉机,把方天华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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