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上京,又十分?信任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舅舅,可不晓得自己?的亲表哥和舅母,在这?全州过?的是什?么?凄苦日子。
还自以为?自己?当年过?于年幼,能力不足,没能让母亲和父亲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是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好舅舅和舅妈的旧时情义。
可寻常人家只想要吃饱喝足,什?么?感情不感情?那是他们能想的么??而因她自作主张,不让段敏圭抛弃黄氏这?个糟糠,段敏圭那里没法子将富贵人家的小妾娶进门做夫人,只能将气都出在这?黄氏母子身上,也就造成了黄氏母子的凄苦人生。
此刻段家生十分?麻利地把段敏圭身上值钱的物件都取下来包好,藏在身上,然后便要带着?他母亲黄氏离开。
黄氏到?底是妇人之仁,哪怕这?一院子的人都欺辱过?自己?,但因想着?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便道:“儿啊,你好歹拿了你爹这?许多东西?,他的东西?没有一件不值钱,咱就算是不白拿,将他们都埋了吧?”
段家生可不愿意,尤其是想到?那些庶子往昔是如何欺辱自己?的,叫自己?钻他们的下面还算是轻的。只冷着?脸别开:“你想埋就埋,我是不会动手的。”
正?说着?,却听不远处来了一伙人,分?明也是为?着?段家这?一家子的财宝来的。
段家生也趁着?这?机会,将他母亲黄氏给拉着?逃了。
这?是地龙翻身第一夜,全州城的样子。
救人的虽也有,但终究是在少数,趁火打劫‘寻宝挖宝’的却是占了多数。
过?了两?三?日后,也没盼来朝廷的救援,只想着?多半要十天半月,毕竟这?消息传到?上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到?时候又要调人来此,还要花许多时间。
所以大部?份的人眼见着?在满是污水废墟的城池,以及那已经开始发胀发臭的尸体,隐隐有些担心?。
尤其是看到?那在尸体上嗡嗡围绕着?的苍蝇蚊虫,更是害怕,便有人提议赶紧离开。
可是他们能去哪里?这?全州每一个角落都是留不得了,还听说隔壁的磐州灵州都受了牵连,只怕如今他们这?条残命,没钱没粮,还走不出灵州和磐州呢!
所以有一大部?分?人都绝望了,只待在这?全州等死。
腐败发臭的尸体没有人去埋葬,引来的不单是无数的苍蝇蛆虫,还有专门喜欢吃这?些蛆虫的黑鸟。
全州城上空那燥热恶臭冲天的空气里,一群又一群的黑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飞快掠过?,然后落在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上,用乌黄色的尖嘴一下就戳破了那隐隐要炸开的肚皮,然后一个个吃得脖子粗肚子胀,满足地飞走了。
很快,地龙翻身后的七天,原本那乡下受损不算太严重的村落里,就出现了这?样的黑鸟。
它们仍旧发着?那种?欢快,但却是呜呜咽咽的声音,在树丛或是百姓们临时搭建的草棚间拉下一泡泡白色的屎,然后继续去下一站。
于是老百姓们之间开始出现了发热,皮肤上起了无数的红疹子,疼痛难忍,却是一抓就破皮,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就成了个癞子。
那忍不住的,直接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然而这?样却没有对他们的病况有所改变,反而因为?那暴露在燥热空气里的血肉,又引来了无数的蚊虫。
可想而知,原本逃脱一劫的村中?,一下便坠入了地狱一般。
段家生背着?包袱,背着?他脸上已经起了红疹子的母亲黄氏,拼命地想要逃离这?才躲了一阵子的小村庄。
可是黄氏气喘吁吁间,那红疹仿佛雨后春笋一般,飞快地布满了她的全身,使得她不受控制地用那粗糙干枯的双手抓挠着?。
等着?儿子段家生终于跑累了双腿,将她放下来,她浑身无力地倒在那因地龙翻身而垮塌而露出泥土的山坎上,此刻的皮肤好似那纸糊的一般,一抓就破,顿时沾了不少黄土鸟粪在上面。
她用那干哑虚弱的声音朝段家生喊着?:“儿,你快逃了,不要管娘了,娘是活不成的。”她说着?,推了儿子一把,生怕儿子再继续和自己?待在一处,也感染了这?瘟病。
段家生满目惊恐,哪怕他也亲眼看到?感染了这?奇怪瘟病的人,皮肤一起了那红疹子,但凡忍不住抓了,大块的皮肤就跟脱落的树皮鱼鳞一样夸张,然后红色的血肉就暴露出来。
但眼下看着?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变成这?样血肉模糊,他还是吓得不轻,喉咙里发出一种?不甘心?的呜咽,双手捂着?脸哭起来,“娘呐!那一家子都死绝了,我们母子的好日子才来啊!”
可是即便他如何不甘心?,如今面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娘,段家生也只能咬牙含泪离开了。
入目都一片疮痍,山不是山,树不是树,脚下那堆满了尸体的山窝里,满是黑色的鸟呜呜咽咽,和人们的哭啼声重叠在一起,一时竟然叫他有些分?不清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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