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德治技着湿衣穿越庭院时,一声低冷的嗓音从暗处传出来。“治王一夜未归,是到哪儿去了?怎么弄得一身狼狈?”峻德治顿住脚步,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我去赏花。”转过身来,他笑吟吟地回答隐身在暗处的老人。“夜里有什么花好赏,还赏得一身湿?”老人从阴暗的廊下踱出来,脸上的表情十足的不相信,还从鼻孔喷哼了一声。“我赏的是一朵只在清晨绽放的出水芙蓉。”峻德治的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薄薄笑意。他可没说谎,那个在溪边邂逅的姑娘,长得娇俏甜蜜,且站在水里帮他洗衣裳,不就是一朵出水的花儿?“是吗?”老人半信半疑地研究他的表情。峻德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后,迳自走向自己的寝苑。“治王,别忘了你将来可能是峻德天龙的继承者,一切的行为都要谨慎,切勿轻率妄动。”老人的话中有着浓浓的警告。“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治王该为天下山河着想,请勿任性。”“我倒以为你对天下山河的态度,比我、比我义父还要有责任感。”峻德治嘲讽了一句。“不得放肆!”老人怒喝一声。“不得放肆?好大的口气呀!请问老先生,您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峻德皇朝的九指神算?还是人人都以为已经仙逝多年的古伦岛前任君王?﹂峻德治冷冷地戳破九指神算另一个无人知晓的惊人身分。“峻德治!”老人惊骇地低喊一声,伸出少了一个指节的枯瘦指爪,重重揪住峻德治的襟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听见老人大不敬地喊出他的全名,峻德治淡淡地挑眉,毫不在乎地扯唇一笑后,顺势拂开老人的手。“很好,你既然唤我峻德治,那么我们就用峻德皇朝里的身分来说话。我是峻德天龙的义子、峻德皇朝的治王,而你只是一名受君皇宠信的九指算命师。我在峻德城中如何来去,是我的自由,你对我有何约束置喙的馀地?我可以用以下犯上的谋逆罪名整治你。”每说一句,他的神情就冷上几分,语调虽轻,却十足的冰寒迫人。“想对我施以谋逆罪名,你敢?你能?”九指神算勃然大怒,一张老脸在瞬间胀红。“齐王出走,他所掌握的刑赏职权,现在都在我手上。除此以外,修王的兵权现在也由我控管,你说,凭我现在的势力,有何不敢、有何不能?”峻德治的眼眸中,露出前所未有的锐利锋芒。不知是惊畏于峻德治少见的严厉神色,还是忌讳峻德治令人无法忽视的权势,只见九指神算恨恨地握着拳,没敢再上前动手拉扯。看着峻德治王,九指神算这才明白,他培养十多年、尽得他医卜真传的治王,似乎已经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褪去了温和无害的面具,打算向他挥出深藏多年的利爪。“你的翅膀果然硬了。”九指神算冷笑,点了点头,苍老得看不出年岁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一切都要感谢您的教导。”峻德治谦虚地对他弯了一下腰。“我有办法栽培你,就有办法毁了你!我可以聚集修齐治平四王,护卫峻德天龙夺得天下,我也可以将四王一一打下地狱,永不超生。”九指神算眯眼看他。“请便。呵,我要回去休息了,您老人家也回去吧。天凉,别冻着了。帮我守了一夜的苑门,真是辛苦了。”峻德治状似无聊地掩嘴打了一个呵欠,挥挥手后漫不经心地踱进寝苑,完全将九指神算的威胁甩在身后。老人望着峻德治离去的背影,浑身气焰突然敛去,只馀下异常复杂的眼神依然炯炯流转着。“峻德治,我的卜算能力日渐衰退,你若是继续抗拒天命,不肯杀了峻德天龙,登上天下共主的宝位,我算尽天机为你护持的天子命格,就只能走到这里为止了。”命盘就像个永无休止的大转轮,若无法向前进,便会往后回逆。回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唯一能确定的是“血煞之星”将会降临,反噬天命回逆的峻德治。“血煞之星应该还没出现吧?”他抬头看向已经看不见星子的澄亮晴空,口里喃喃念道。九指神算闭了闭眼,期盼心中强烈的忧虑预感不会成真。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又急又惊的敲击声,硬生生将古殷殷从噩梦中唤回现实。“殷殷、殷殷!别睡了,快起来呀!殷殷!”迸殷殷倏地从木板床上弹跳而起,冷汗直流地呆坐在床上喘息着,整个人由于骤然的惊醒而显得傻愣愣。心跳得又急又猛,一下、又一下,撞得她胸口泛疼。又是那个梦。那个从小到大经常重复出现的梦境。梦里,是一场不可能在人间重现的地狱景象。就是因为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不会是真的,所以古殷殷很清楚她自己正在作梦。但是,每次作到这个同样的梦时,梦中的景象、气味,总是逼真得令她发颤欲呕,濒临疯狂。往前望,四周全是不见五指的浓黑雾气;低下头,视线所能勉强看清的两尺地上,铺满恐怖的断肢残骸。惨绝人寰的呻吟声充斥在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中,飘着一阵又一阵浓腥的腐败血味。一步又一步,她直视前方,踏着凹凸不平的软地缓缓向前进,努力让心智保持空白,不让自己想着脚下的每一步,全是踩在一堆又一堆的无名尸首上。她为何在那里?她会走到哪里去?她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座恐怖的血腥炼狱?她抚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半梦半醒地眨眨眼,似乎仍然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殷殷!唉唷,我的天啊,你快醒来啊!都这个节骨眼了,你怎么还睡这么熟啊?天要塌了呀!”门外的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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