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这个月登门的人太多,他说此后两个月都不想见人了。
虽不见人,木工活却一点没少做,晚上他就搬着矮凳和工具、木材,顶着一头星月坐在院中锯出“四无公子”的身体轮廓。
我捡起一段手臂,刚想品评一番,就便想起之前的事,悻悻地放了下去。
他笑起来:“现在还没有成形呢,想摸就摸吧。”
我不敢再摸了,绕着他走了一圈,没话找话问:“你要今夜就弄完?”
他很随意地说:“我困了自会去睡的。”
“那么着急吗?”
“我还想让它替我出一趟门。”他的眼睛眨了眨,“我家看门的狗到现在还没捡到呢。”
“那你喝水吗?”
他将垂落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去,说:“好啊。”
我走进厨房,发现常用的那只壶中竟有水,大概是那两个童子为他留的,我记得他不喜烫,就没再重烧,搬着他吃饭的桌凳来到院里,给他倒上一杯。
他拿过去喝了,皱着眉抿抿嘴,脸色好像添了一分红润。
他一边锯木头,一边语带揶揄地问:“你是不是很想将那小姑娘带走?”
我一怔,低下头说:“当时只是有些吃惊。我长在师门,而不在家族,总以为血亲之间的联结会比同门之间更紧密一些,原来不是这样……”
“原来如此。”
“多亏你提醒了我,我现在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起一个孩子呢。”
他低声地笑,又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我那时也在想,若你真的开口把她领回来了,凭我们几个可养不了她。”
我道:“其实,她未必肯和我们两个陌生人走。”
“不一定。”他抬起头,脸色仿佛更红了,双眸晶亮,与月色辉映。
“连兄,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离开戚家的?”
我摇摇头,等他来告诉我。
“我六岁那年,为我父亲画了一幅画像,自认画得不错,于是拿给他看。
“他拿到一看,却大为光火,认为我存心丑化他,只因那画像里的人长着一颗青面獠牙流涎恶鬼的头颅。我辩解说,这就是我看见的父亲的样子,他更生气了,让我举着那张画像站在门口,问路过的人像不像他。只要有一个人说像,他就让我进门,若没人觉得像,我就得在门口当街承认自己是个眼睛瞎、心眼还坏的逆子。
“从我家门口路过的人自然都认识他是戚家的家主,自然没有一个敢说我画的是他。我站了四个时辰,终于等来一个人问我画的是谁。我如实告诉了那人,他听后大笑着说:像、太像了。”
我接话道:“所以,那个人是你师父段皮匠,你直接跟着他走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黑瞳上起了一层雾气,露出一个非常促狭的笑容:“不是直接。是我抱着他的胳膊缠着他带我走的。”
我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经扔了手上的活计,趴在膝上发呆,脸上红霞如玛瑙。我心里咯噔一下,拎起那壶倒出一点液体,用手指捻了一下。
比水稍稍黏稠那么一点,只有一点。这是酒。他尝不出味道,直到醉了才发现。
我吓了一跳:“你家怎么会有酒啊?”
“唔……清明剩下的……”他口齿不清地回答,酒意已漫入全身,看我一眼,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那酒怎么会在茶壶里?”
他冲我招招手。
我倾身凑了上去,下一刻,被他在耳尖上轻吻了一下。
我脑袋发懵,整个僵住了。而他已将手臂缠上我的脖子,滚烫的脸也贴了上来,蹭着我的面颊。
“蛊发作了?”我分不清他此刻的反应,试探着问。
他的脑袋动了一下,应是点头吧,我就当是了。
我将手臂伸到他膝弯下面,试图将他抱起来,他的腿往我腰上一勾,带着我摔了个人仰马翻。我们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了,只听“嚓”一声,我的左肩嵌入一物,我扭头看去,是他劈木头用的一把小斧,插进我肩膀里去了。
我将压在我身上的他轻轻推开,反手把斧子拔出来,扔到几步之外,又来抱他。
他躺在地上,嘟嘟囔囔地推开我的手:“不要,我不想走……”
我叉着腰看他:“你疯啦。”
明明也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个烂泥模样。
他眼色酩酊,用手去抠腰带上系的结。我一把抓住他,小声警告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嗯……我家……”
我沉默了片刻,无奈道:“你知道你家里还有谁吗?”
“小木小布……呃……他们都睡了。”
还好,没傻。我有些想笑,将他一把扛上右肩,往屋里走去。
“连悉骅……”他倒挂在我肩上,全名全姓地喊我的名字。
“在。”
“到了吗?”
我说:“这才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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