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转过脑袋,声音从身体中发出:“我与你们同去。”
我愣住,目光越过傀儡,看见戚伤桐向我挥了挥手。
车下的轮毂辘辘转动,朝着院外驶去。
“连兄,请坐。”四无公子对我说。
我用手撑在座位上,不敢真的坐实。
“你和戚伤桐是一个人么?”
“这个问题有意思。”他沉吟片刻,回答,“严格来说,我是他,但他不是我。”他见我茫然,又道,“一个人的手能替他做事,别人见到那只手可知那是某人,可那个人本身能被叫作「手」吗?”
我装作听懂了,说:“戚伤桐从自己身上拿下了什么东西,才使你成为他?”
“连兄,这是偃门的不传之秘,你除非拜我为师,我才能告诉你。”
我对他拱了拱手:“那请受弟子一拜。”
四无公子发出规律的笑声:“连兄,我说着玩而已,你不要当真。”
我说:“我也是顺着你说着玩,隔行如隔山,你就算教了我我也学不会。”
天色渐暗,由十个傀儡簇拥着的车乘驶入一片百卉缤纷的山谷中。
小布伸长了脖子看,发出惊叹:“是春雀鲤,公子,回来时我要摘一车回去。”
春雀鲤不是鱼也不是鸟,而是一种有红蓝绿白四色的花,雄花蓝绿,形似孔雀,雌花红白,形似锦鲤,在东四州难以成活,西南地倒是开得像不要钱似的。
再美的花看多也没有意思了,四无公子说:“路途尚远,睡吧。”
泷地多山,一座连着一座,车驾穿山越岭,足足走了一夜,一觉醒来,在晨露未曦之际,我们来到一条河边。
河岸上已停着无数车马,人头熙攘。但真正的集市不在岸上,而在水上。
这一带河水流得较缓,水中停着大大小小上千船只,竹筏、浮木更是数不胜数,占满整个河道,两侧的船固定在岸,中间的以钩索相连。
船板上人影憧憧,一派繁华。
我们这一支全由傀儡组成的人马即便在这个外道聚集的地方也是十分扎眼的,旁人看了都要露出忌惮的表情,我猜是四无公子那张脸的功劳。
“哎哟喂戚公子,稀客。”有个以灰袍覆盖全身的人影挪了过来,“好几年不见你了,听说你娶了妻,不管偃门的事务了。”
“我原来也不管。”
“那可不行啊,偃门除了你,就只剩十几个不争气的小作坊了,没本事还要价高。还是公子手艺高明,你看看这人偶做得,这雕工,这接缝,还有这……”
从灰袍中伸出一双苍白的手,紫绿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暴凸出来。那双手摸上我的脸,随后又抓住我的手把玩。我瞪着他,挣脱了几次都未果。
四无公子开口制止他:“请别碰我的东西。”
那人可惜地收回了手,不死心道:“公子,卖我一个呗。”
“不卖。”他说,“麻烦让让。”
那人侧过身让我们通过,不仅是我们四个,连那一队我以为是带来充数的傀儡也都跟了上来,浩浩荡荡踏上水市。
每两排船中间都有一排用于行走的竹筏,走上去晃动不已,我亲眼见着有个人踩翻了掉进水里,引来周围一阵大笑。从就近的一个船舱里伸出一条巨大的蝎子尾,用尾上钩刺将他捞了上来。
我们路过那条船时,舱内传来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戚公子,别来无恙。”
四无公子稍停下脚步,问:“你与你弟弟都还好吗?”
少年回答:“承蒙公子大恩,有了公子做的义尾,舍弟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不知义尾能用多久。”
四无公子说:“十年。”
少年“啊”了一声:“已经过去五年了……”
四无公子说:“你弟弟原本的寿数又有多久呢?”
船舱里传来哭泣声,他没有停留下去,带着我们离开了。
走出很远后,我想起一件旧闻,向他求证道:“听说五毒教当年培育了一批婴儿,名为蛊童,与毒虫共生长大……”
“连兄。”四无公子打断我,“进了这个市集,就莫问来历、勿论恩仇。”
我说:“好。”
来到一爿竹筏前,又有人喊他:“戚大哥,怎么见我都不愿意停下来打声招呼?”
四无公子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伫足,说:“恕在下没有眼睛,看不见姑娘。”
我侧目一看,那竹筏上趺坐着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面前支起一块牌子,上书“卖身葬父”四字。她身后躺着一具尸体,那大概就是她父亲。
“你也没有耳朵,怎么听见了?”女子嗤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四无公子道:“姑娘一见我就要杀我,我难道不该躲着姑娘吗?”
“我杀不死你,用得着躲我吗,我看你是当了极天老祖的乘龙快婿,没脸见我了。”
四无公子发出一声叹息:“多谢姑娘告知,我也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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