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星这个人天然地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他的气质其实很难被形容为“谪仙”一类,因为他并不是潇洒自在、不问世事,而是太过于洞若观火了,反而像是那些求仙问道、来去如风的修行之人。配上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美冷脸和常年一身玄黑的穿衣风格,真的看着很清心寡欲。
因此,当他穿着一身与流离乱世毫不相称的华贵蟒袍、带着一个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出现在秦州城外一个小村落的破旧茶楼中时,很多人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
料事如神如左星,也很难想到左云在听完他那句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表白之后的反应不是怔愣也不是动容,而是饿。肚子咕噜咕噜叫的那种。
为了化解尴尬、也为了让小左云不要再——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张牙舞爪地试图当街行凶,左星只能主动提出请他吃饭。所以,也不能怪左星,这还是本新作,描写生动历历在目,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等等,不确定,再看一眼。
……真的发生过,就前几天的事,唯一的不同在于左云并没有在上面。左星那些个不断翻新的花样不会就是从这里找的灵感吧?
小左星无奈地保持着那个被拎着后领的姿势,向列祖列宗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之后,左云才放开了他。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今天又风波不断,左云疲惫地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后脑勺碰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整个人斜在床的对角线上,完全没考虑左星有没有地方睡。
虽说龙床肯定是足够大的,但左星还是习惯性地枕在了左云的胳膊上,顺手熄了烛火。偌大的宫室便只剩下一片黑暗,唯有在外值守的侍卫们手中的灯笼透过薄薄的纱窗,映出一小片朦胧的暖橙色光影。
左星就顺着那点微光,静静地用目光描绘着左云熟睡的眉眼。他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属于他的时空里去了,此刻只想把这个人的模样烙印在心里。
他们什么时候会再相遇?二十年之后?十年之后?……还是更早?
直到眼球干涩难耐,他才不舍地慢慢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他身在一个不曾见过的地方,感觉像是个极为平凡的客栈,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能听到楼下兵马的喧闹声,并且敏锐地从鼎沸的人声里捕捉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应该是来寻他的。
他并没有急着下楼去,而是走出自己的房间,“吱呀”一声推开了旁边那间房陈旧朴素的木门。
果然,没有人。
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极其珍贵的记忆正在被从他脑海中强行抽走似的。那强烈的疼痛只在一瞬间,下一刻便散去了,左星只记得自己见到了那个早有耳闻的弟弟,长得挺好看但脾气不太好,或许很快就要死在战场上了,仅此而已。
别的……想不起来了。
华容殿里,鸡鸣破晓时分,左云缓缓睁开了眼睛,对面是熟悉的面容,结实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腰上,如同往常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左云端详了一会,毫不体恤地拍了拍左星的脸颊,“喂,醒醒。”
他觉得非常奇怪,好像昨日一直躺在这张床上未曾醒来过一般,记忆里有个无法解释的断层,他想问问左星有没有类似的感觉。
左星模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不容拒绝地把左云整个人拥进怀里,轻轻顺了顺他脑后流水般的长发,低声道:“头疼,再睡会。”
左云挣了挣,左星搂的反而更紧了。好在今日不用早朝,没人需要早起,他虽然很想就前天晚上左星得寸进尺的行为讨个说法,但这人的胸膛实在温暖,他抵不过春困,又重新睡去了。
窗外,燕过无痕,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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