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的萧煜缓缓掀开重若千斤的眼皮,周身有如受了车裂之刑般疼痛不得动弹。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感受到一股暖意透过胸膛传递到四肢百骸,似乎还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颈间。
耳畔,有女子哽咽着,用娇柔的声儿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我为了活,被舅母欺侮,忍了那么多年,如今连脸皮都不要了去勾引男人,你怎还想着寻死呢……”
“……我也是,真是犯了浑了,救你做甚,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甚至都脱了衣裳抱了你了,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可白费了我一身气力……”
第6章 流人
苏织儿将脑袋伏在男人的胸口,直到清晰地感受到那人微弱的心跳,一点一点,逐渐强健起来,面色也有了些许红润,方才舒了一口气。
身子放松了些,浓重的倦意也似潮水一般涌上,苏织儿稍闭了闭哭得湿漉漉的眼睛,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声儿吵醒的,她紧蹙着眉头,被庙门外照进来的白灿灿的天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背手去挡,却见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为首的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不由分说,抬手就往她脸上忽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苏织儿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彻底清醒了。
她睃视一圈,站在面前的都是村里的熟面孔,而方才打了她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了不起的方秀才他娘。
方大娘似还不解气,抬手还要再打,被后头人给扯住了,她指着苏织儿,骂骂咧咧道:“不要脸的东西,敢勾引我家升哥儿,要不是我升哥儿将这事儿告诉我,他那清白的名声怕不是要教你抹黑了!我家升哥儿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做我升哥儿的媳妇……”
苏织儿糊里糊涂听了这一遭,大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想是方升唯恐她将昨日之事宣扬出去,便先下手为强,将所有罪名推到她身上,以保全自己的名声。
虽心下不忿,但苏织儿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她主动勾引在先,且若牵出昨日破庙中的事,对她而言没有丝毫益处。
但她不可能就这样认下,任凭方升得逞。
苏织儿眸子微微一转,旋即簌簌落了眼泪,委屈又茫然地看向方大娘。
“大娘为何要打我,织儿做错了什么?”
方大娘愣了一愣,旋即眉头一皱,沉下脸道:“装什么装,我家升哥儿都告诉我了,你约他昨日到这破庙里,不是要勾引他是要做什么?幸得我家升哥儿向来乖巧,不然怕是要着了你的道。”
苏织儿朱唇微张,正欲说什么,却见两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进庙来,跑在前头的一把抱住她便哭嚎起来。
正是孟氏和顾木匠。
“织儿,哎呦,你这是去哪儿了,可让我和你舅舅好找啊……”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这冰天雪地的待在外头,是会要了人命的。”
看着孟氏喜极而泣的模样,苏织儿暗暗冷笑,晓得她哪是因寻着她高兴,分明是庆幸保住了自己即将到手的银锞子。
既得如今跑不掉,她就得另作打算。
苏织儿眼眸垂了垂,下一瞬却是激动地回抱住孟氏,放声大哭起来。
孟氏被苏织儿这番突然的举止弄得一懵,紧接着就听她抽抽噎噎道:“舅母,织儿就知道,舅母那么疼织儿,又怎会舍得将我卖给那孔乡绅做妾呢……”
此言一出,孟氏的笑意陡然僵在脸上。
听得“孔乡绅”三个字,本跟着方大娘一道来看热闹,尚且不知此事的村人们不由得惊了惊,顿时窸窸窣窣,交头接耳起来。
众所周知,孔乡绅是什么德行的人,孟氏将苏织儿卖给孔乡绅,等同于让她去送死,简直是蛇蝎心肠。
听着村人的指指点点,孟氏心虚地缩了缩脖颈,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对于此事,顾木匠一直心存愧疚,他也猜到苏织儿大抵因此才逃跑的,顿时支支吾吾道:“织儿,我们……”
孟氏见势忙警告地横了他一眼,旋即张着嘴,佯作惊诧迷茫,“织儿,这是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儿,你舅父和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推你入那火坑呢。”
“是阿姊告诉我的。”苏织儿抽了抽鼻子,紧紧拽住孟氏的衣袂,哀求道,“舅母,织儿不想死,所以织儿才会约阿升哥哥来破庙,想求他让我搭车逃出沥宁,舅母别把织儿卖给孔乡绅,织儿往后定然乖乖听话,干更多的活……”
苏织儿这凄哀的哭声与楚楚可怜的模样,很难不令人心生怜悯,围观的村人见状,忍不住上前帮她说起话来。
“这织儿我们也是看着长大的,向来乖巧,我就说怎就做出那般子不齿的事儿来呢,原是个误会啊……”
“是啊,这方家婶子也是一时生气,毕竟事关升哥儿的前程。要说顾家大哥你们也是,平时惯坏了阿兰,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吓织儿,可不是吓得她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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