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空乘的肖潇予返身就把凌凄摁在阴影下,脑袋埋进单薄的肩窝,“你是不是特恨我,也特别恨我家里人……”
“本来是恨的,可是后来不恨了。”
凌凄轻轻舒了口气,静谧空间里气息交叠,男人携着炽烈的荷尔蒙喷发在脖侧,感官逐渐放大,心底那个脆弱的孩子任性地跑出来,埋藏心底的事也摊开,“那个时候大大小小的吃瓜群、资源号里都是我的视频,各种各样的,不堪入目的……”
“哪来的视频?怎么会有视频?”
可怖的过往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轮转,凌凄不禁身体发凉轻轻打颤,肖潇予环紧手臂抱住了他。
凌凄深喘几口气才缓缓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些视频都是换头的,或者是某些身体特征像我的,全都是假的,但我没有途径可以解释,也无法阻止,我只能看着他们冠着我的名字到处传播,越传越玄乎,越传越暴露。”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发了疯一样每时每刻在搜,既害怕又看到更不堪的东西,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还有没有新的。我没日没夜地翻看那些评论,他们说我是魔鬼,是畜生,说活该连爸妈都不要……我知道不该去看……我知道的……”
这些话凌凄没对别人说过。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我也知道清者自清无需理会,也曾想过走法律途径追究,但……”
“我懂。”肖潇予没让他说完。
凌凄知道他懂,肖潇予从小就活在大众的注视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每一个小失误都会被诟病,凌凄曾无数次陪他翻阅无理的谩骂,一边劝他放下别管一边顶着小号骂回去。事情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再共情也能保持理智,骂是骂得义愤填膺,但心疼总归不至于焦虑。
肖潇予懂得那挥之不去的焦虑,他更记得凌凄小小的背影蜷在一角妙语连珠地跟黑子回怼,他的焦虑被每一条谩骂底下的回应冲散,但凌凄淹没在焦虑和恐惧里的时候只有他自己。
凌凄说道:“我那时突然就理解你了,理解你的压力,理解你为何会因为那些不认识的人随口一说的话而难过,我那时还劝你说不看就好了,随他们去说,反正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原来,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做不到视而不见。”
说话同时纤长手臂也爬上肖潇予宽厚脊背,抓紧了他的衣服,脸也紧贴他胸膛。这是一个依赖的姿态,本该狂喜的肖潇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凌凄听着胸口咚咚咚的沉稳震动,积压已久的委屈终于找到出口,他说道:“那时候不仅是乱七八糟的视频,其实时间长了面对谩骂也逐渐适应麻木,更糟心的是有些人认为我是鸭子,他们找到了我,房东也怕我做生意就把我赶了出去,我报过几次警但也因为我名声太差都在和稀泥……陈老师就是见我走投无路才带我去京城的。”
不对,凌凄在解释,他明明是受害者,却在解释。
“你应该恨我。”肖潇予说。
“你又不知道。”
但我不该不知道。
怀中的身体更用力往里钻,肖潇予索性把凌凄捞起来让他踩在自己的鞋上,要揉进身体一样拷紧,一心索求的原谅,得到的时候竟然一点不觉高兴。凌凄生病了,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笃定这个现实。
“你家人也不坏,虽说一开始推波助澜是他们,但后来发酵成那样谁也没想到吧。他们找到了我,希望我不要再追究,接着很快就帮我澄清,删掉了流通的视频,处罚了传播者。如果说他们单纯就是为了保你,完全可以不顾我的死活,但他们最后还是保护了我,那时我就不恨了。”
可是宝贝呀,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视频是从哪里开始发出来的?它们如何能迅速扩散至一发不可收拾并且舆论一边倒?既是不可收拾又是怎么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呢?
你,又是怎样从抵死顽抗到顺从听话再到如今的一句,他们也不坏?
肖潇予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心里明白得很,一切都是控制凌凄的手段罢了。他们利用他的脆弱,利用他的善良,把他击溃之后又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使他对施暴者产生了病态的信任和依恋,变得没了威胁。
如今抱紧自己的手不是爱恋,仅仅是斯德哥尔摩产生的生理反应。这也许就是报应,辜负了他一腔的真心兴许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怕,我长大了,什么都能帮你挡着。”
一个家门走不出两种人,肖潇予没胆量揭开卑鄙的事实,他低头去找凌凄的唇,也以靠山一般的姿态吻下去,不要脸地接着凌凄热烈的回应。
他希望这场病永远都不要好,哪怕只是一颗毒瘤,他也想卑劣地活在凌凄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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