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犹豫了一下:“店名是我取的,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我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巧。”蓝焉对他笑,“你这里叫be,我又刚好姓蓝嘛。”
倪诤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忽然李白上身似的,突兀地念出一句诗:“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什么……?”蓝焉愣愣地抬头看向他。
他觉得此刻的场景有些滑稽,憋着笑低下头。这人是诗兴大发么?
“荞一中门口的宣传栏里。”倪诤的声音却很镇定,边转过身去理货架边说,“高一七班,蓝焉。”
蓝焉想起来了。李白的秋风词,他高一时被张贴在宣传栏里的书法作品。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来过一中?”
根据今天聊天内容得出的信息,倪诤和沈寺与自己同岁,按理说现在应是高考完,刚刚从野水当地的中学毕业才对。
他怎么会见过那张书法?
“高一的时候去荞城参加过作文竞赛,考场就在一中。”倪诤飞快地打断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而且我……高二就不在野水中学了。”
“去年退了学。”他垂下眼笑了笑,语气听上去很是轻描淡写。
他第一次见到蓝焉这个名字就是这句词,小小的两个字端正地署在词句的左下角,他记了很久,因为从未见过姓蓝的人,也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沈志远要他打理音像店,他下意识就取了这个名字,蓝。
零八年初夏,倪诤在野水人民医院最好的单人间床尾病号卡上第二次看见这个名字,抬头就是名字的主人。
后来很多年这句词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像要深深扎根进他的生命。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然而许多时刻,倪诤几乎想要忘记它,脑里只剩它的下一句。
两个世界
听见哐哐砸门声的时候蓝焉迷迷糊糊看了眼墙上的钟,还不到凌晨五点。
他这晚睡得很不好。倪诤把床让给他睡,自己在地上拿凉席打了个地铺。蓝焉于是整晚都很不踏实,一是因为不好意思霸占别人的床,二是他要和倪诤同处一室,这多叫人难为情。
“倪诤!开门!”外面的人还在砸门,一下一下很用力,蓝焉感觉床都在跟着震。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倪诤正在卷凉席,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轻声说:“没事。”
蓝焉懵懵地点头,看着倪诤走过去开门,一个男人挪了进来。为什么说“挪”,是因为这个人瘸了一条腿,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移动速度却稍显缓慢。此人极瘦,面颊凹陷,浑身上下郁气沉沉,几乎能用形销骨立来形容。蓝焉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吸食了什么违禁品,才会是这般模样。
但仔细瞧这人的脸,眉眼之间竟和倪诤有几分相似。蓝焉暗自揣度,这瘸子虽憔悴,但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原来倪家不止这两兄妹?
“大早上扰什么民。”倪诤冷冷对那人道。
“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男人沉着脸恶声恶气,“你锁着房门干什么?”
由于房间不大的缘故,很容易就能发现床上坐了个生面孔。男人盯了蓝焉几秒,忽然对倪诤露出个有些暧昧的笑来:“这是谁啊倪诤?”
倪诤不动声色地往蓝焉身前挡了挡:“你要干什么?十多天没回家,我以为你死外面了。”
蓝焉尚未弄明白当下这一局面,却还是对这话稍稍吃了一惊。尽管倪诤平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这确实是自己第一次见他讲这种攻击性强的话。
男人脸色变了变,也不再装模作样:“你说我要干什么?钱花完了。”
“没钱就死外面,刚刚说了。”倪诤抛下这句话便不再理那男人,转身对蓝焉淡淡道:“走了,送你回去。”
蓝焉连忙穿鞋下床。
男人气得骂骂咧咧,拖着那条瘸腿就要作势动手。倪诤看也不看他:“再来烦我,就让沈叔来处理吧。看看他愿意给你多少钱。”
沈志远的名字明显让男人的气焰小了些下去,恼羞成怒地钉在原地。
蓝焉跟着倪诤下楼,有些担心地问道:“把他单独留在这儿真的没问题吗?”
这男人看起来是个暴躁易怒的疯子,要是等他们一离开,就在店里乱砸东西泄气……
“没事,店是沈叔开的,他不敢动。”倪诤说,“钱我藏起来了,他翻不到的。”
“哦。”蓝焉自知没资格对人家的家事管太多,闭上嘴不再说话。
从刚刚听到的对话来看,那男人大概是倪诤的哥哥,看起来像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蓝焉的心有些刺痛起来,倪诤没了父母,既要赚钱养活自己和妹妹,还得时不时救济这个没用的哥哥,可他不过也才近十八岁的年纪。
虽然不知道沈志远和倪家到底有些什么关系,但既然那废物哥哥这么忌惮他,苦于骚扰的倪诤为什么不直接让沈志远摆平,彻底解决这个拖累自己生活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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