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起, 京城以北, 夹缝北疆军防线的七八个县城大雪成灾, 压垮房屋, 冻饿死不知多少人,需拨款赈灾;今年江南贯通北方的几条河道需要修理整改, 另迁移百姓需要银子?。
还有东南峡州,海寇闹地比去年更厉害了,那个傅元晋也向朝廷要粮秣兵甲。
皇帝头疼不已,本?想着与狄羌休战后,可以匀出银子?修宫观。这下可好,督察院的几个御史?,还有六科的人,只差没将手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
前两日西北那边,巡抚秦令筠传奏折回京,说黄源府匪患已是十分严重,竟有官匪勾结,欺上瞒下,残虐当地百姓,并?将名单附于其中,已定?下处理之法,只事情重大,需今上裁夺。
一连几日,为着这些事,内阁就没消停过。
“沙门关?要守不住了!”
“程庞带三千甲军过来了!”
“圣上御旨,此诏宣众时,即刻卸去镇国公府卫陵提督之职,押送京城,受审三司,延误拖时,立即处决。”
“京城怎么办?太?子?还在京!”
“不好!刘慎安投敌,领着羌人打过来了!”
“卫陵,成王败寇,这怨不了我,也怨不了姚家,要怪就怪太?子?气数尽了,你?卫家气数也尽了!”
“我们反攻回京,还有一丝胜算!”
“不行!城池沦陷,那万万数的百姓要如何!”
“大人,快做决策!”
“快做决策啊,我们的性命都在您手上啊!”
“援兵!援兵何处!”
……
零碎的,染血的一张张脸从眼前晃过,卫陵仍旧平静地给海东青喂食,是大哥此次从北疆带回来送给他的。
头羽纯白,双翅缀褐斑花纹,眸如电,爪似钩。正蹲在枝丫上,低头拣食他手里的牛肉块。
前世最后一次见到?这只鹰,却是曦珠几乎舍命送往北疆的那封信时。
她在等他回京。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你?明?明?答应的。”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啊。”
那日,她醉倒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襟痛哭。
手上忽地被锋利的喙啄了一口,皮肉破开,殷红的血流出。
阿墨过来时,恰见这幕,不由小声?惊呼。
“什么事?”卫陵问。
阿墨也不先咋呼,将姚家送来的请帖递来,道:“姚二?公子?派人送来的婚帖,说是家里下的帖子?是到?国公和夫人那里,这张帖是他亲笔给三爷写的。”
跟在三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再清楚不过那姚二?公子?和三爷之间的情意,比钢板都要硬,就连成婚的喜帖都要单独写。
卫陵接过,并?未打开看,只是问:“方才让你?送去洛家的帖,办好了吗?”
阿墨现?今哪里敢半点含糊偷懒,忙说:“已经送去了,说是三日后定?会过来。”
“那就好。这只鹰这几日让人别喂食,饿个几顿再说。”
话音甫落,就见三爷往外走去了。
正月初九这日晚,孔采芙在库房帮忙董纯礼,整理翌日宴上要用到?的器皿盘子?等物。待事毕,才回到?院子?歇息。
昏晕灯下,墙角的几株红山茶正开地热烈,刺骨寒风里,满树繁花,在漫天白雪下,更是红地艳丽刺目。
品名十八学士,当年她嫁入卫家时亲手所植。
她看过一眼,走进室内,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撇盖呷了一口,问道:“二?爷还没回来吗?”
丫鬟道:“还未。”
“阿锦和阿若睡下了吗?”
“小姐和小公子?一个时辰就睡了。”
孔采芙点了点头,又去更换衣裳,沐浴过后,挽了个半干的头发,在灯下修剪香几上的一盆石菖蒲。
待修地满意了,着人清理残枝落叶,兀自坐到?窗边的海青石琴桌前,垂眸弹起价值千金的焦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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