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莫止观他强壮镇定的脸色,心下已了然,“你要往哪里去?”
他突然结巴,“卑职……要去巡防。”
“是嚒?”他脸上登时多了分肃杀之气,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抽刀,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刀身已经贯穿了禁卫的身体。
那禁卫还来不及反应,见到他冷如冰霜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丝血色,回过神来,才发觉是自己的血。
他痛苦地蹙起眉心,“你……”
他眯着眼睥睨他,唇缝里挤出冰冷冷的八个字,“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禁卫瞪着圆碌碌的眼睛,嘴边张成一个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看着自己直直地倒了下去。
燕莫止屈膝蹲了下来,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这才从胸口掏出一封沾满了血迹的密信来,眼看守城门的禁军已经越走越近,他毫不迟疑地把事先写好的另一封信塞入他衣襟里。
“摄政王,”禁军抱拳道,“这是怎么了?”
他拂了拂手掌站起来,又掏出手帕揩拭脸上的溅到血珠,淡然道,“此人意图谋害孤,已被孤当场拿下。”
禁军的目光在他身上睃了一圈问,“摄政王可有受伤?”
“无碍,孤有要事觐见皇上,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也不管那禁军怎么回应,便阔步朝宫门走去。
与此同时,大臣们已经入了顺宁宫,嘉月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个上午,直到过了午时,才初步定出一个策略。
却不想,群臣还未散去,一道诏书的出现赫然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宣诏的是正是总管,一行人听他宣完诏书,神色俱是一变,又忍不住拿余光偷觑宝座之上的太后,只见她眉心紧锁,握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凸起,浑身更是气得发抖。
圣旨所言:朕在位三载有余,朝中大事,浑浑噩噩,不胜其任,今感国力渐衰,遭蛮子来犯,唯恐辜负百姓厚爱,皇叔身经百战,德才兼备,是贤能之人,故禅位于摄政王,诸爱卿需尊崇新皇,上下同心,共同抗敌。
这份禅位诏书,来的如此突然,可盉丘大军来犯,皇上又向来雌懦,一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也是意料之中,可这战火还刚刚打响呢,便禅位摄政王,未免有些不战而降的意思。
如今敌国士气高涨,泱泱大国的国君却不战而先降,实在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诏书一公布天下,民心该如何涣散?
不过禅位摄政王,倒也好过禅位庶弟陈王,毕竟摄政王行事老练,况且原本就出身赤随,善于用兵打仗,又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唯一不足的是他毕竟只是先皇义弟,这一禅位,也就是直接易了国姓。
嘉月却不这么想,虽说皇帝性子软弱,可大事向来只有她与燕莫止坐镇,他几乎都用不着过脑子,怎会一听百万大军来袭,便拱手让位?
可诏书已下,想要收回已经不大可能了。
她又不禁想起她之前的论断来,倘若换药真是皇帝所为,那他为何又替别人做了嫁衣?按照她此前所想,这件事的受益者,竟是成了燕莫止。
大家都看得出太后怒火中烧,也对,只要摄政王成了皇帝,她便只能把到手的权力拱手让人,至于她自己,那还得看摄政王容不容得了她,倘若摄政王大发慈悲留她一命,这龙楼凤城,也怕是没有名义再住下去了。
大家怕太后怒火迁移,于是纷纷退了出来。
嘉月也顾不上用午饭,揽了揽身上的披帛便移驾乾礼宫。
一入乾礼宫,便见皇帝鬼鬼祟祟地躲在书案后,一见到她竟是打起哆嗦来,“给母后请安。”
嘉月脸上结着一层冰霜,乌眸里仿佛蕴藏着一把利刃,倒也不拐弯抹角便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诏书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眸光闪烁,咽了咽口水道,“诏书上已写得明白了,儿臣自知能力不足,怕辜负百姓所托,所以禅位皇叔,也是为了大绥着想。”
“是嚒?”她眼神牢牢钉在他那张因心虚而胆怯的脸上,来回踱着步子质问道:“这到底是你心中所想,还是有人逼迫你下的诏书?”
“有人”这两个字,她咬得很重,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令皇帝不自觉语滞。
“看来本宫猜得不错。”
皇帝瞳孔一震,惊惶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没人逼迫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这个反应反倒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嘉月久久无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撑在书案上的手几近痉挛,柔弱的身姿仿佛是一根绷得紧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她不知道的是,仅仅隔着一道插屏,燕莫止便藏身在那里,高大的身影融进了黑暗。
经年累月练就起来的默契,让他知道不可能瞒得住她。
他握紧双拳,指节毫无血色,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每喘息一次,五脏六腑便有如刀绞地抽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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