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想到要收养一个病怏怏的孩子?
只要自己想,科学手段下,姓龚的孩子随时会有,但他身负龚氏这沉重枷锁,追想自己多年来的所忍受的各种辛苦,将心比心,又岂可令稚子再去承受?至少,他深吸一口气,至少今日,多多梦中呢喃:“爸爸,我好爱你。”多多在陆珊瑚生活清贫却又精神富足的爱意下,成长为一只温暖的小兽。
龚氏绝不能再饲喂出畸形的怪物。
远远望不到的儿科病房,陆珊瑚俯在公共休息区的玻璃围挡上,夜里的风疾劲,唔唔吹过卷走成片簌簌落叶。他的额前碎发跟着扬起,露出光洁额头,似是远方那轮月。
他想家了。
华市大片大片的星子连向海平线,潮汐之间,挽着裤脚,摸大螃蟹,提了满满一桶还在吧嗒吧嗒打架的鲜活螃蟹,回家油炸着吃,当调剂的小零嘴。多多忌口不吃,但会坐在床边荡着白丫丫的小腿儿,抽抽鼻子感叹:“真香呀爸爸。”
咖啡店的老板待他还行,多多生日有给他送了一辆遥控小汽车,怕陆珊瑚谢绝,说是家里孩子玩腻了,淘汰的。崭新的纸盒子扔在对面小巷的垃圾桶里,他知道。
小汽车要用四颗五号电池才能发动,遥控器也需要两颗。多多舍不得多玩,甚至怕磨损轮胎,都放在床上玩。谁知放着放着,电池也会耗尽电。他怕陆珊瑚多花钱,不敢声张,这次来棠市看病,推说遥控小汽车太大,拿着不方便,便没带。
只不过四岁的孩子,如此懂事,陆珊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电池能被替换成充电口,人呢?
第二天,龚崇丘没能抽出时间来惹是生非,陆珊瑚一口庆幸的气还未松弛到底,第三天早起打个早饭的功夫回来,就见龚崇丘侧靠在多多床头,手臂虚虚笼着多多的背,两人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陆珊瑚简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alpha耳朵尖,早就听出陆珊瑚往病房走的脚步,心情挺好,打招呼:“回来啦?”
“嗯。”
“今天我跟多多要去金邢那儿做匹配检测。”
“嗯。”
“我给多多带了早餐,你要不要也吃点?”
“嗯,”陆珊瑚下意识答应,飞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摇摇头,抬了抬手里的饭盒:“谢谢,我买了。”不肯接受再多出的龚崇丘的好意。
陆珊瑚囫囵吞了个面包,不想耽误时间,抱好多多跟随龚崇丘进到金邢办公室,推开门才发现多多的主治医生也一并在里面。
“医生阿姨!”多多滑不溜手,灵活一扭就从陆珊瑚怀抱里蹭下来,跑到医生面前乖乖站好,想要获得表扬:“我听你的话,没有让爸爸太累哦”。
儿童内分泌科的单美玢医生,前晚接到金邢一键会诊邀请时满腹疑团,昨天电话沟通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现下里来回在陆珊瑚身边的男人与多多之间打量了好几眼,茅塞顿开,这就是她一直建议陆珊瑚寻找的多多的alpha父亲。
“龚先生,这位是我们儿科大拿,单医生。”金邢简单介绍。
单美玢点头微笑,金邢有跟她草草提过,这个龚就是医院的那个“龚”,也不多拖泥带水恭维寒暄,把ipad转了一头往前送:“金医生他们和我昨天共同拿了个方案,你们且看看,有什么疑问我们大家再议。”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邀功也不推责。
手倒是先往龚崇丘面前递,毕竟是有创的腺体治疗,直接承受人是龚崇丘,理应先让他了解清楚,再进行下一步沟通。再者,儿科也不是说不想换点新设备,这个观察力,她得有。
龚崇丘这些年高位上行走,对这些先抑后扬的小计谋手到擒来,伸手就接ipad,被人截胡。
陆珊瑚先他一步浏览方案,细细翻阅着,密密麻麻映入他眼帘的每一个字,仿佛是其中一块砖,即将打下结实地基架起一座桥,承托多多生命之车往远处延续行驶。
“你看得懂?”龚崇丘讶异,他目光所及之处,好些专业名词,有些甚至是英语。
陆珊瑚瞟了龚崇丘一眼,仿佛他在说什么惊天大笑话,嘴里发苦笑?了笑:“久病成医。”
龚崇丘心跳漏了好几拍。
从花市儿科一路磕磕绊绊走到棠市儿科,这其间数不清多少道坎,每一道,面前的beta都带着孩子跌跌撞撞往前,哪怕现在手托ipad,也依然脊背笔直。
龚崇丘看向眼前,乖乖配合着医生做彩超的多多,耦合剂大片涂抹着的细嫩皮肤泛着冷光,皮囊附着在一条条清晰可见肋骨上,像一块欲盖弥彰的防水布,几乎扁瘦得跟b超操作床持平。还有挂在衣帽架上属于多多的棉外套,陆珊瑚应是尽自己所能让多多衣服干净合身穿暖的,却还是怯露着浆洗过多发毛的衣角。
龚崇丘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懊恨,他偏了偏头示意陆珊瑚跟上出门,还没等陆珊瑚站定,就劈头盖脸失态质问陆:“花市医生就没跟你提过这个治疗方案?!”
怎么没有提过,陆珊瑚那缕礼貌微笑,卡壳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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