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轻笑一声,拔剑出鞘,剑锋一横。
康乐伯握着匕首上挡,还未碰到剑锋,元策忽然一个鬼魅般闪身越过了他。
康乐伯大惊回头,声嘶力竭:“不——!”
手起剑落,剑锋一抹,一带而过。
几个公子哥儿捂着血涌如注的脖子,大睁着眼软倒下去。几条年轻的生命瞬间没了声息。
“沈元策——!正月十五燃灯供佛,人在做佛在看,你不得好死——”
镣铐叮呤咣啷作响,康乐伯嘶喊着,血红着眼攥紧匕首衝上前来。
元策手中剑反手往后一掷,嗤一声入肉响动,一剑穿心。
一身囚衣的人瞪着眼缓缓跪倒下去。
元策回过身,掌住剑柄,拔剑而出。
血溅三尺,不远处劈啪燃烧的篝火一闪一闪,照见垂落的剑尖滴滴答答淌下的浓稠汁液。
风一吹,浓重的血腥气在这暗黑的荒野弥漫开来。
元策抬起手曲起食指,拿指关节轻擦掉脸颊的血,睨向脚下没了动静的人——
“你也知道今夜是正月十五。”
“那还赶着这日子流放到我跟前。”
“害我未婚妻都没看灯。”
上元翌日, 清晨,一封加急信报自百里之外送达皇宫内殿。
兴武帝坐在案前垂目一看,冷笑一声。
“陛下, ”一旁内侍斟着茶问, “发生何事了?”
兴武帝捏起信报一角, 朝边上一丢。
内侍低头看了眼,大惊:“哟, 钟家满门男丁流放途中逃逸, 好大的本事!”
兴武帝侧目看他:“是钟家本事大,还是沈家的小子本事大?”
内侍沉吟片刻:“这生不见人, 是逃逸, 死不见尸, 也可以是逃逸……若是后者, 看来钟家这案子果真是沈小将军的手笔?”
“依你看, 他为何如此?”
“康乐伯所贪并非河西的军饷,恐怕沈小将军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莫非是为着去年五月沈家兵败那一战……难道康乐伯曾从中作梗?”
“若真如此,何止一个康乐伯,”兴武帝指指河东的方向,“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这样看来,沈小将军虽胆大妄为, 也算替陛下分忧了,眼下不到与河东撕破脸面的时机,陛下拿沈小将军这把刀去迎那河东的剑, 实是英明之至!”内侍溜须拍马着安抚天子的怒意。
“只是看如今的沈小将军,论智谋可四两拨千斤,论行军打仗之能, 后生可畏,论心性,狠辣果决,恐怕当年在京之时也未必当真那般的不着调……这样一把刀,不知会否太过锋利,伤到执刀的陛下呢?”
兴武帝接过内侍奉上的茶,低下头,轻轻吹散氤氲的热雾:“既是一把刀,朕要他指东,他便得指东,朕要他归鞘,他也得归鞘。”
同一时刻,驿站上房,姜稚衣被晨光刺醒,困倦地眯着眼转过头,看见身侧半边床榻空荡荡,奇怪地伸手探过去,摸到冰冷的被褥。
“阿姊?”姜稚衣醒了醒神,从榻上坐了起来。
驿站只有一间上房,昨夜她与宝嘉阿姊同睡一榻,一道合的眼,睡到半夜醒来却发现身旁没了人。她问谷雨阿姊呢,谷雨答,公主说睡不着,出去吹吹风。
因白日赶路太累,她当时实在困得很,也没多想便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眼下阿姊还是不在,摸着被褥都没有余温,像吹风吹得压根没回来过。
“谷雨?”姜稚衣朝外喊道。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乌皮靴跨过了门槛。
“醒了?”元策穿了件清爽的翻领袍走上前来。
“阿策哥哥,你看见宝嘉阿姊了吗?”
元策在榻沿坐下,回想了下——
一夜来去百多里,杀完人又做了毁尸灭迹的表面功夫,他也才刚回驿站,方才进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李答风从偏房出来,转身阖门的动作十分之轻,像不想吵醒里头什么人。
“可能看见了。”
“什么叫可能?”
“就是——”元策斟酌着道,“看见了李答风。”
姜稚衣从他不方便说的神色里揣摩出了答案。
“……我就说这正月十五晚上的风那么冷能吹吗?原来吹的是李答风!”姜稚衣满眼惊讶,想这两人昨日傍晚还连同桌用膳都不愿呢,到了夜里都能同榻而眠了,宝嘉阿姊可真厉害。
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自怜地抱起肩臂:“那我昨夜原来是一个人睡的?我居然在这荒郊野岭的驿站孤零零一个人睡过了一夜……”
元策:“过都过完了,还能怎么着?”
姜稚衣一把搂上他脖颈:“那我以后也学他们,我也要跟你睡!”
元策垂眼一顿,挑眉:“算了吧,小孩子学什么大人。”
“什么小孩子大人的,这话宝嘉阿姊能说,你怎么能?你才长我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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