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心情,就像松鼠悄悄攒起最饱满的松子,孩子兴奋地展示捡到的彩色贝壳。
她只是想把在这座小城发现的每一个新奇的、林知韫没尝试过的角落,都一一捧给那个人看。
不需要特别的回应,仅仅是这样“分享”的念头本身,就足以让她觉得幸福。
此刻林知韫正低头轻轻吹凉勺里的汤,陶念轻轻将那碗甜豆花往林知韫手边推了推。她忽然想起,回晋州后,林知韫第一次单独约她的,就是一顿早饭。
那是个薄雾未散的秋日早晨,林知韫一早便敲了她家的门。她记得当时自己紧张得只敢小口喝豆浆,而林知韫一边自然地帮她剥茶叶蛋,一边说着工作安排的寻常话。
后来她才明白,选择早餐,是因为这是一天中最清醒、最不暧昧的时刻。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轰轰烈烈地闯进她的生活,而是选择像晨光渗透窗棂般,用一日三餐的寻常温度,慢慢铺就一条能走很久的路。
林知韫抬头对她微笑,陶念在氤氲的热气中红了眼眶。
有些温柔,需要经历时光才能看清它的全貌。就像这碗甜豆花,当初只觉得甜,如今才尝出里面熬煮的耐心。
吃完饭,陶念带着林知韫穿过人民广场晨练的人群,遇到几位与母亲相熟的阿姨时,按照约定,她该立刻松开牵着林知韫的手。
但这一次,她没有。
她感到林知韫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抽走以免她为难。这个细微的退缩反而刺激了陶念,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坚定地握紧了那只手,甚至向前半步,用身体微微护住林知韫,然后对几位阿姨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走进海鲜集市,陶念在摊贩前蹲下挑选鲜活的斑节虾,然后抬头问:“你突然来找我,是怎么和阿姨说的?”
“只说有要紧事要出门几天。她了解我,若执意要走,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知道你来东青市吗?知道是来找我吗?”陶念追问道。
“这些倒没细说。”林知韫微微一笑,“春节期间,能买到票已是侥幸。出门前,她只和我说,‘照顾好自己’。”
陶念将挑好的虾递给摊主称重,然后说:“既然来了,带些海鲜回去吧。岚岛的黄鱼晒成鱼干煮汤最鲜,阿姨会喜欢的。”
“好。”林知韫看到陶念特意选了耐储存、可托运的海产,便只好接过了小朋友沉甸甸的心意。
走出海鲜市场时,林知韫忽然停下脚步,保温箱的重量让她的手臂微微发沉。她轻轻拉住陶念的手腕,“念念,其实你,不用这样。”
林知韫温柔地说,“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你不需要通过‘被看见’来让它变得正当。它的价值,在于我们彼此认定。”
陶念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海浪惊起的鹭鸟。
她早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林知韫,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戳穿了她。
“是的,自从昨晚碰到了我哥,我就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我觉得,这是我早晚要做的一件事,如果传到我家人的耳朵里,我就可以慢慢地和他们渗透这件事了。我不想等了,也不想和他们耗了。”
林知韫凝视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没有说话。
“林老师,你总想替我承担风雨,但这次让我自己来。”陶念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如果他们同意并祝福,那当然好;如果没有,我也不需要。我只要你。”
林知韫的手依然紧紧握着陶念的手,保温箱静静立在两人脚边。她凝视着陶念被海风吹得发红的眼角,突然轻笑起来。
“你知道吗?刚才看你站在鱼摊前讨价还价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你高中时书被没收,和刘宏伟争辩的模样。”
陶念怔了怔,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
“那时你面对他,紧张得手指都在抖,可背脊挺得笔直。”林知韫的声音像海风一样轻柔,“现在这个眼神,和当时一模一样。”
“走吧。”林知韫率先迈开步子,“既然你选择了正面迎战……”她侧头看向陶念,眼角笑纹如浪花般漾开,“那我只好当好你的后援团了。”
陶念送林知韫到公交车站,陶念看着林知韫把保温箱放在脚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
“我知道你想循序渐进,”林知韫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暖意,“但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你独自面对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要冲动,我实在放心不下……”
陶念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我答应你,就说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等时机成熟了,再让他们慢慢回想。这个冬天,曾有人陪我在岚岛走过大街小巷。”
这时,公交车进站,林知韫突然将陶念拉进怀里。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深沉的力量:“陶念,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一定。”陶念认真地回答。她在林知韫转身时,悄悄将一枚贝壳塞进她大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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