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怕是疯了,还在笑,天啊……”
混杂的声音里,有一个苍老的嗓音亲切无比:“时微,你出什么事了吗?”
是苏婆婆在忧虑又关切地望着她,手里还牵着一脸好奇的子衿。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更无颜面对问询。
陆小煦飞得慢,好不容易费劲追寻过来,被慌慌张张的陆时微在半道截住,简短地问:“小煦,跟我走吗?”
不远处群情激奋,团团绕在角落周围,忧心如焚地守着他们眼里的山神,偶有几个眼神不住向行凶者逃亡的方向飘去。
“啊?”小煦近些日子行善良多,俨然长成了朝气蓬勃的少女姿态,莫名其妙地被问得不知所措。
这问话,颇有些像父母大打出手闹着要和离时,问孩子准备跟谁,而且眼下看着是严重上许多,父亲那一方都快不久于人世了。
可偏偏她平日里是个留守儿童居多,跟着的多半是便宜道士叔叔。
她稍稍凑近山鬼所处的位置几步,还有着些距离,就被铺天盖地的怨念和死气浸淫得不敢靠近,暗叫一声:“天哪,这鬼怕不是要化为厉鬼了!”
说穿了第一个不计前嫌帮她,将她从黑压压的怨气地狱里拖出来、不再做一只怨灵,能够拥有向往光明的名字的人,是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的陆时微。
尽管彼时的她不过是一只为人傀儡的小雉鸡。
于是自诩该重情重义的陆小煦行动先于意志,豪情万丈地牵住她的手,潇潇洒洒地一同离开。
丝毫不顾及给本该和此事毫无关系的纪轻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无妨,是他的修行。
小煦满心以为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奔逃,没想到她只是一路东倒西歪地跑出了雍州城,飞到城外小树林时,就彻底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上去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她终于明白陆时微要拉她一起跑的原因是什么了,不是觉得她要紧,估摸着是知道自己到了极限,得找个托底的倒霉蛋。
知恩图报的小煦尽心尽力照料了她三日,在她悠悠醒转后不久,吞吞吐吐地问:“时微姐姐,你们到底怎么了?你现在这个灵力看起来很不正常啊,好多的死气!你没有走火入魔吧。”
她费劲力气瞪了作惊恐状的陆小煦一眼,就被问得又晕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回,等她安稳好转起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灵力的阻塞也一点点解开,运转流畅起来。
幸好陆小煦从前在山巅为奴为仆时尽心竭力,照顾她这个病号倒也是得心应手,很是细致妥帖。
“你不说就不说吧,那我们之后做什么呀?你看看,好像没多少钱了诶!你穷穷的。”陆小煦给她端了碗白粥,回到了现实温饱问题。
尽管她心里还是思绪纷飞,但赚钱这事迫在眉睫,又是她得心应手的活计。
当下她就揭竿而起找了户人家施展见鬼问话的本事,当晚胡吃海喝一顿。
惨不忍睹的功德没有多少起色,想来那山鬼有纪轻舟那心软的家伙相救,又命大得很,说是快死了也不会快成这个速度。
小明察觉她探知功德,气哼哼地嘲讽:“还知道管功德呢?还以为你打算一死了之呢。”
“那时候大概是真的疯了。”她喃喃自语,也不多做解释。
重归尘世,听闻邻近的青州富庶,陆时微大病初愈,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就百无聊赖地拖着小煦在街上闲逛。
她懒散了多日,一被小明催促着去寻下一个大功德,就借口说自己浑身都疼痛,累得活不下去。
如此这般推脱几个来回,只能干瞪眼的小明偃旗息鼓也不愿理睬她,只作壁上观。
陆小煦倒是乐得在人流众多的地方度日,她修炼的功法就需要与人打交道,任外人看起来,她就是一个分外活泼讨喜的小姑娘。
于是她常常满大街乱跑,和街头巷尾的小贩谈天说地,既予人欢声笑语,又得善念修炼。
陪同听了几回对话的陆时微很快就没了耐性,只觉自己和她站在一处很显苍老,则另寻个茶楼,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更加活活像个无甚生气的老人家。
今日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她,还是从前几日开始就有模糊的征兆,但只要她试图去寻觅锁定,对方便灵敏得气息全无。
应当不是沈临熙,他那种密布的阴沟里的味道,她轻而易举便能闻出来。
况且以他的恶劣性子,只怕也不会躲躲藏藏地跟踪,只会想法子掳走或者直接现身砍死她。
只是如此会隐蔽气息的东西,恐怕是妖族。
紧跟着她定是有所求,无法相会也不是她该急,想明白后她反而落得个松快,只作没发现,牵着小煦左顾右盼,饮酒吃茶。
一大一小晃晃悠悠地路过一处隐蔽的街角,四下无人,角落里有节奏地发出“嘤嘤”的叫声,是在刻意地吸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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