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罗逃脱,沈临熙说的话很多人却听了进去,仙门众人虎视眈眈。
“师傅徒儿与山鬼相处多日,他一心庇护扶风郡的百姓,不曾作恶。”纪轻舟难得说些好话,在纪云崖越发铁青的脸色下,面色讪讪。
“糊涂!太清观是做什么的你都忘了?下山一回,脑子都坏了不成?”纪云崖怒斥,其余人高声应和着。
“能不能别这么空口直断?扶风险些覆灭时,是谁救了百姓?今日九罗前来,是谁以血肉为结界护住百姓居所?非你族类就活该去死不成?”
说完一长串话,她忽地觉得心里甚是痛快,但在看见前一刻还指向同一敌人的众人都拔剑相向时,她只剩一个念头。
逃吧。
江予淮的手指忽然间动了动,在她的眉心摸索了几下,她警觉地拉住他的手:“做什么?”
“你还是做回小纸人吧。”
仿若回到那一日,他们相识不久,在山林中遇险。明明生死一瞬,他还偏要把她变回纸片放进怀中。
是刀枪不入的小纸人。
“那你呢?去做一缕飞灰?”她气恼道:“你都敢吞吃镜子残片,我知道你大概是什么都不怕了。”
那日温渺驭九罗临城,他伤重难行,无计可施,炼化碎镜。
虽不是妙药灵丹,但确确实实让他重回巅峰。
冲天金光又起,陆时微拉住他的手,变幻出极大的双翼,竭力突围。
刹那间,无边扩散的夺目镜光吞噬了他们。
在众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旋地转,她睁眼所见,是一双稚嫩的小手。
旧游如梦(一)
又是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陆时微挣扎着张开了眼,她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
她摊开手掌看了看,是一双尚显稚嫩的小手,然而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
“江予淮老鬼!你在吗?”她蹭一下坐起身来,小小声地呼叫着,但不见半个鬼影。
她不死心,又寄希望于神明大人:“小明小明,这是怎么回事?”
杳无音信。
这房间宽敞亮堂,她蹦下床,试探着从窗口探出脑袋,发觉外界是一幽静小院,四处种着修竹青松,郁郁葱葱。
奇怪,显然不是任何一个她生活过的地方。
总不能是被打死了又重生到别人身体里了吧?
再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坐到梳妆镜前,捧着脸蛋仔细地瞅了又瞅。
铜镜中照出的是张陌生的面孔。
十多岁少女的模样,眉眼很是灵动狡黠,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活脱脱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富贵千金。
这张脸说是全然陌生也不准确,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她又实在说不出在何处见过。
“向榆啊,今日读书了没有?”愣神间,爽朗的男声遥遥传来,她匆匆忙忙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哪里有半点书本的踪迹?
不知来者,按兵不动。
她默不作声地站着,望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迈着大步走进小院,又推门而入。
见她呆呆傻傻的,男人疑惑地蹲下,点点她的脑门嗔怪道:“没读就没读,装什么小哑巴,怎么连爹都不知道喊了?”
“爹?”她诧异地打量面前的男人,器宇轩昂,正值壮年。她是走了什么好运不成,自己那个记不清样子的爹从不会这般亲昵地说话。
“罢了罢了,先不说读书的事了。爹给你看样好东西。”男人拍拍手,一名年轻手下捧进一杆长长的红缨枪。
“好漂亮的枪!”她惊喜地赞叹道,眼前的枪显然是动了巧思打造的,兼具实用和美观。
稍稍一想握在手中把玩时恣意潇洒的姿态,她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真是个小呆子!什么时候读书也能这般用心就好了。”她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乐颠颠地挥舞着比她人高的枪,无奈地叹了声。
在晚饭前,陆时微从侍女豆蔻口中摸清了她爹叫祝显,是雍州城驻城将领,一家居住在南阳郡。
她娘身体不好,在生下她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她爹没有续弦,拉拉扯扯把她养大,平日里待她是金尊玉贵。
而当时的雍州南阳,大约是在几百年前。她本身对雍州的发展史不甚明晰,只知道个粗浅的时间。
总之,还不是饱受流寇异族侵扰,民心大乱的那一年。
吃饭时,祝显唠叨起来,抿着薄唇做出副凶狠的表情威吓:“明天有新的先生要来,向榆,你都已经气跑九个先生了,可不许再胡闹了。爹真的要生气了!”
她却拍手大笑起来:“爹爹扮鬼脸啦,再来一个!”
可她明明心里想说的是,我会好好学的。
今日是第十位先生出现的日子,满腹经纶的老夫子传道受业。
但不论她如何强打精神,祝向榆的表现是哈欠连天,偷偷摸摸地在手底下摸着小弓,满脑子想着出猎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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