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也”。
我其实心里清楚,他帮我隐瞒病情,有时甚至情绪失控。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那位已逝的故人。
原本我就是在刻意利用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笑道。
这的确是实话,能独自离开其实算是一种从容。说明身前事已安,身后无牵挂。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这种好运。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定不会让裴追知道我的死——尤其在知道他爱我后。
我要让他觉得,我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活得很好,只是不想见他、不喜欢他罢了。
——生命的尽头,我必须得对他说成这个最大的谎言。
我要帮他真的忘了我。
医生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个问题我还是要再问一次——真的不考虑手术吗?从病程发展看,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手术也是治不好我的,甚至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但是好歹有多活上几年的希望。
蝼蚁尚且贪生。古来多少豪杰圣人,愿付出大代价多活几天。我沈无不过一介凡人,怎能免俗?
医生见我不语,又继续补充道:“先前你说没有手术费,但这两日你对象为你缴费买药,尽心尽力,全不考虑钱财金额。这点应该不再是阻碍了。
“我在医院里工作这么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劳燕分飞。别的不敢说,真心却还是认得出几分的。先前我听你胡扯,真以为你们只是那种关系。这次见了你手术时他的样子……”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形容。最后说道:“那个姓裴的年轻人似乎非常希望躺在里面手术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医生一口一个“你对象”,仿佛真把我和裴追当成一对感情甚笃却要面临天人永隔的佳偶。
的确,但凡我是个普通正常人,一个一文不名的落魄人渣……死到临头得了裴追这么个长相身材气质无一不佳的贵公子情人,估计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堪称一段浪漫传奇。
可惜我不是。
我这短暂的一生里,有太多东西比自己这条烂命要重要得多。
“还是不必了。”我对医生笑着眨了下眼:“手术有后遗症。要是瘫了傻了不美了,人家嫌弃我了可怎么好?”
医生:“……”
因为我这不正经的态度,他脸上掠过一丝愠色,刚想说话,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裴追走进病房,先停在我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声音依然冷凌凌的:“嫌弃你什么?”
说实话,对着裴追这张冰脸,我实在不太能想象医生描述的他在等我手术时的样子,甚至觉得之前他那些失控的样子都是我脑子里的幻觉。
医生一合病历资料,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裴追却拦住他:“您有空聊一下沈无的病况吗?”
医生面无表情地一指我:“我已经和他本人说过了,你们自己聊吧。”
说完,他就径直出了病房。
于是,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而我们的上一场对话是,我拒绝了他的表白,他指控我是个没一句实话的骗子。
“有烟吗?”我问。
裴追全当我是团空气,视线从我身上掠过,追逐窗外遥远的飞鸟而去。
尴尬在沉默中酝酿。我把病床摇高一些,靠在床头环顾这个单人病房。
暖黄色调,独立饮水机和供暖,陪护床,甚至还有一台液晶电视。
我对裴追笑道:“环境真好。看来小裴总果然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
裴追面无表情,压根不想理我。
我只好继续逗他,指了指窗边的沙发道:“坐下,个子这么高,考验病患的颈椎吗?”
裴追这才看我一眼,依言过去坐下。就像一座言听计从的冰雕。
我不知那根脑神经出了错,竟觉得他这幅不理不睬的冷漠样子可爱得很。
于是,我坐直身子凑近了些,端详着他那像希腊雕塑一样比例完美的脸。
我忽然问:“裴追,你那天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哭了啊?”
不要折磨我
当我用不正经的语气说下这句话,裴追倏然抬眸,如果眼神有实质,我现在应该已经被千万根冰凌万箭穿心了。
我其实一点也不怕他,面上却收了玩笑,规规矩矩地躺回了床上。
却已经来不及了。
裴追那眼神就如同命运之矛般钉住了我,一字一顿道:“沈无,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敢主动提那天的事情。”
我说过,避免谈及一件事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更刺激人的另一件事上。
而我那日的作死行为显然比聊病情更能激发裴追的情绪——毕竟,他现在不知道肿瘤,应该只当我是寻常皮外伤。
“沈无,做人要干脆一点。”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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