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说不定正毫不在意,懒洋洋地躺在某个美人的怀抱里喝花酒。
江逾白道,“陈文如何反应?”
“没有反应。”丫鬟耸耸肩,讥笑道:“甚至还反过头来,安慰我们小姐,说什么天道如此,命运如此 ,叫我们小姐莫要伤心。”
阵阵炮仗声过后,数朵烟花在天边炸开,复又碎成星屑流落人间。
新郎喜袍披身,在席见敬酒,笑容依旧如林中初见般儒雅随和,只是不见眸底柔光。
甚至于筹光交错间,红了眼。
丘寻越这厮靠着本家的雪山松狮纹,莫名其妙地成了宴上最贵重的宾客,被几位旁系捧上天,接连地恭维拍马屁。
待到上弦月爬至柳梢头,杯盘狼藉,宾客渐渐散去。
他得以脱身,七拐八绕,没入庭院深处。
于府邸最宏伟的楼阁顿足,蓦了一瞬,飞身而上。
重檐庑殿顶高耸入云,乌蒙云雾里早就站了两个人。
丘寻下意识地打了寒颤,这座屋顶是当初江逾白杀丘乙的地方,他站在上面,格外的不自在。
踱步到二人身边,他不确定道:“今晚我们能出去?”
江逾白俯瞰着下方,音色凉似霜:“能。”
浓重的黑笼罩天空,夜色无尽蔓延。
护院换了好几拨岗,这时,已有两三分疲惫松懈。
不知是哪扇门开了,传来‘吱呀’的响声,轻到堪堪压住蝉鸣雀吟。
下一瞬,本该洞房花烛,春宵一刻的新郎,却独立在风中。
单薄的身子形销骨立,喜服松垮,露出里面纯白的麻衣孝服。
画面突兀又滑稽。
他晃荡着走到主院边,如罗刹幽魂,僵硬地扯扯嘴角。
而后,他地掏出一张符篆,火折子燃起微弱的火苗,与手中符篆轻轻一触,随即均被抛入半空。
砰!
一声巨响过后,符篆炸裂,火星四溅,浑在风中,落在碧瓦朱甍上,飞进层楼叠榭里。
仅须臾之间,便势不可挡地喷薄与爆发。
清荷池塘的水快被抽干,却息不灭半丝火簇。
几处亭台楼宇转眼间荡为寒烟。
熊熊火光扑进江逾白的眸里,尖锐的喊叫声喧嚣而上,冲破夜色,刺进他的耳膜。
此刻,江逾白方才惊觉:这些火非寻常之物,是殷红色的。
殷红的红,且不惧水。
当是来自渡厄城的燎原火。
陈文一介凡夫俗子,如何取来燎原火?
火光覆盖了暗夜,扭曲了月亮。
一身红衣的女子发出绝望的质问声,几乎句句泣血。
最后,她发出凄厉的嘶吼,填充在流月城的所有角落。
待到残音散尽后,三人的意识不约而同地下沉。
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第97章 过渡
夜阑过半, 四野乌蒙。
百里长林唯余几声寒蝉凄吟。
城隍庙内燃着一簇篝火,火堆旁围坐两人,神态各异, 偶有交谈。
尤符边轻拍怀中熟睡的婴儿,边鬼鬼祟祟地用眼角余光去瞥对面之人。
和尚的脸被灼灼火光映衬得诡异妖冶, 连皮肤都透着冷。
没有活人气的冷。
仿佛被装进棺材里, 尚未来得及腐朽, 就蹦出来的死人。
尤符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个激灵,好半天才定下心神, 拿捏着语气开口问道, “大师确定江逾白那小子消失在此处吗?”
玄芜慵懒地靠着墙假寐, 闻言只略掀了眼皮, “你不信?”
“呃信, 我自是信的。”
尤符下意识地摇头,像是只被牵线的木偶。
他原本在竹林外守阵,因和尚躲开他的攻击,擅自闯进长林内而焦心担忧,却不曾想,约摸三刻钟后, 人家竟大摇大摆地折了回来。
还二话不说地,把他提来这间城隍庙。
庙宇周遭草衰木萎,水枯花蹙, 到处弥漫焦糊味,明显是高境修士比斗后的残迹。
除此,他还在惑心幻阵的旁边, 发现了啼哭不止的阿善。
自己满身的酒气,不想熏着娃娃, 便想叫和尚去抱。
他寻思着,和尚穿着特制的木兰僧衣,合该是伽蓝寺佛修,是心怀禅意,以怜悯行道,以慈悲济世的至善人。
谁知,玄芜竟冷哼一声,睬都不睬他。
无奈,他只能自个抱,所幸阿善到他怀里便沉沉入睡,剩得他哄。
火星噼里啪啦地响着,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玄芜突然道:“你如今还未娶上媳妇?”
“没,没遇见合适的。”尤符尴尬地直挠头,犹如被夫子训斥的小童,眸底甚至有几分无措。
“是不是没人瞧得上你。”玄芜直起身,整理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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