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早死,才故意咒我的吧?!真不知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你这等恶行,还会不会继续捧你的臭脚了!什么狗屁名医?我呸!”
杜逢春淡淡一笑:“我的名声,湖州府上下皆知,倒也不用倚仗谢三娘子的好话。你要跟别人说我的坏话,只管说去。我倒想知道,有几个人会信你?”
他潇洒地出了外间,提笔刷刷几行字,留下了一份药方,只说随病人爱吃不吃,便扔了笔走人。
谢老太太在后头破口大骂,扬言绝不会吃他开的药。
杜逢春也不在意,自行提了药箱往外走。文氏慌忙追了出去,要送他出门上船,又向杜逢春赔不是。
杜逢春说话直言不讳的风格,一向都很有名的,未曾妨碍他的医术闻名湖阴县上下,备受尊崇。杜家世代根植于湖阴县,并不向外发展,连湖州城的病人都很少接,名声也不曾凌驾于湖州府所有顶尖名医之上。所以,一般愿意上门来求医的富贵病人,都会打听清楚杜名医的脾气,能接受就来,不能接受就去找别人。况且,杜逢春也不是真的没有眼色,从来不曾真正得罪过什么不能得罪的人。
文氏在湖阴县长大,从小没少请杜逢春父子上门诊治,早就熟悉他的性情了,反倒觉得他言行正常,是谢老太太说话失礼在先。
她再三向杜逢春赔礼,真心地代替谢老太太向他道歉。杜逢春这样的地位名望,刚从湖州城回来,风尘仆仆的,就愿意主动上门给谢老太太出诊,完全是看在亲戚份上。谢老太太的言行实在是太过分。
杜逢春见她这样,忍不住叹息了:“你这孩子,从小儿脾气就太软和了。若是遇上个明事理的婆婆,象是你们家二老太太,又或是我们谢亲家太太那样的,性子软和些也没什么,还能更得长辈怜惜。无奈你这孩子运气差些,摊上谢三娘子这样的刁钻长辈,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难为你仍是孝心不变,实在是难得。”
文氏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您言重了,我……我其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况且我们老太太只是病得糊涂了,方才脾气不好的。她……她从前对我还有教养之恩呢……”
杜逢春摇了摇头:“你跟谢玉和夫妻两个,虽然孝顺,却也是糊涂人。若不是你们把谢三娘子惯坏了,她顶多也就是象当初还住在这里时一样,平日里装出和善贤淑的模样来,只偶尔为了面子耍些小心思,闹闹小脾气,无伤大雅。但你们既然已经把人宠坏了,就该好生劝诫她,别让她总是做蠢事,连累了儿孙不说,一家子也不得安宁,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文氏闻言羞愧不已。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有不止一位长辈对她说过了。
杜逢春又道:“你是个软和性子,谢玉和不在跟前,我估计你也没胆子去驳回谢三娘子的话。只是,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个母亲,膝下有儿有女。所谓为母则强,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该争气一些,放聪明点儿,别总是做谢三娘子的应声虫了。”
后楼底层的房间中,何婆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拿了药方出门,预备叫上一个男仆随行,就要进县城抓药去了。珍珠一脸的麻木,机械地服侍谢老太太脱去外衣,重新在床上躺下。谢老太太根本还不想睡,她也好象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给前者脱鞋、卸首饰、解头发。
谢老太太瞪了珍珠一眼:“去给我盛碗粥来!午饭才吃了半碗粥,这会子早饿了,你就不能放机灵点儿?!”珍珠手上动作一顿,低头束手,退了出去。
谢老太太又转头瞪向谢慕林,见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子,好象根本不为自己方才骂她的话而发愁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方才骂了你半天,你没听见么?那杜逢春嘴巴如此毒,但凡他往县里说一句,你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谢慕林一哂:“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才我也没做错什么呀?倒是老太太您,骂了杜老爷子不少话。您说,这会子在杜老爷子心里,是您坏些,还是我坏些呢?”
谢老太太顿时噎住了。
谢慕林还叹道:“本来我还担心杜老爷子会听信老太太您的话,所以特地想在他面前装个乖的。没想到老太太您这么疼我,竟然主动做了恶人,把人得罪了。现在,我估计在杜老爷子心里,我就善良纯洁得象那白莲花一样,是饱受恶毒长辈摧残折磨的小可怜呢。他不但不会误会我,说不定还会在外人面前说我的好话。老太太,我真是太感谢您了!”
谢老太太呛住了,顿时再次咳嗽得惊天动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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