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巍巍低声道:“《吕览》有云‘至乱之化,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似乎他还想把这句话说完,却没气力了,只喃喃道,“将军快结束……结束这乱世吧……”
“什么人!不能进去!”忽然听见外面典韦在大吼。
“将军!我是王必,我回来了!”
曹操大吃一惊,赶忙出去观看,见典韦横着大铁戟正拦着王必不让进帐呢。
“将军,我回来了。”王必看见曹操高兴得直蹦,“小的完成了您交的差事啦!”
此刻的王必可再不是那个挎着刀的赳赳武夫,跟离开曹营时截然不同了。现在他头戴进贤冠、身穿着体面的深服、腰横玉带、胡子修饰得整整齐齐,手中捧着一卷诏书:“将军啊,朝廷晋封您为兖州牧。不是刺史,您现在是州牧啦!”刺史与州牧不仅仅是名称之别,其实质地位也有很大不同。刺史原本是六百石小官,负责监察、捕盗事宜,只是因为乱世割据才逐渐成为地方军事首脑;而州牧起家就是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地方军事、财政、吏治、司法一把抓。虽然西京朝廷鞭长莫及,仅仅是给曹操个空头人情,但这样的面子实在是不小。
两年多没有王必的音讯,曹操以为他已经死在路上了,这会儿见他完成使命而回,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不接诏书先拉住他的手:“你小子回来就好!整整两年,受苦了吧?”
“将军待我大恩大德何言劳苦啊!”王必喜不自胜,“我走到河内时候,被张杨扣留了好几个月,多亏他手下有个董昭先生,可帮了咱的大忙了。董昭说动张杨叫我过去,还以您的名义给李傕、郭汜等人都各自写了一封拍马屁的信。我到了长安把表章信件上交,他们都很高兴哩!后来刘邈老大人在皇帝跟前说好话,丁冲也帮您跟群臣拉关系。还有个黄门侍郎钟繇,可没少在李傕跟前夸您,就是他帮您讨来的这个兖州牧。我回来时张杨不但不加阻拦,还派人护送,他说以后咱们再到西边可以来去自由,过几天还要派使者来拜谒您呢!”
“董昭、钟繇……嗯,日后见到此二公我要好好谢谢他们。”曹操沉吟道,忽然想起戏志才还在膏肓之际,赶紧一把抢过诏书就往里跑。
“且慢,我这儿还有封信呢……”王必赶忙追。
典韦这会儿都看傻了,拦住王必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哦,过去跟你一样,也是将军侍卫。”王必拍拍典韦肩膀,“大兄弟你好好混吧,给咱将军当侍卫,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出息!”说罢,推开一脸懵懂的典韦,也跟着进帐了。
曹操蹲下身展开诏书捧给戏志才看。戏志才此刻更加虚弱,只是眨眨眼睛道:“好啊……好……”
“我的事还没说完呢,”王必又掏出一纸帛书递到曹操眼前,“这是丁冲给您的信。”
曹操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今其时矣!
“他这是何意?”
王必解释道:“我离开时李傕与郭汜起了内讧,两人率部征战不休。董卓旧将杨奉、董承、杨定等保着皇帝趁机逃离了西京,连白波统帅韩暹、李乐、胡才都跑去救驾了,还有匈奴左贤王去卑也到了,大家齐心合力大破西凉军。张杨正忙着为皇帝修缮宫殿,丁冲这是叫您速速前去迎驾东归呀!”
曹操日夜都在说着迎大驾东归,可是此刻他又犹豫起来,有些话不能说:我迎皇帝回来,会不会掣肘我以后的行动呢?我应该先灭掉刘备、吕布,还是该迎大驾东还呢?”
戏志才在弥留之际也能把曹操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他挣扎着说了话:“善矣……异宝……异宝……”
什么异宝?众人面面相觑。
一旁的李典恍然大悟:“是《吕览》的《异宝篇》”说着他探手伸入戏志才怀中,果然摸出一卷《吕氏春秋》,立刻翻看起来。在场之人不少都饱读诗书,没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个土豪之子。
“异宝……以百金与抟黍以示儿子,儿子必取抟黍矣;以和氏之璧与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德之至言以示贤者,贤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弥精,其所取弥精;其知弥粗,其所取弥粗……”李典煞有介事地念完,将竹简递给曹操,又解释道,“将军,戏先生是想劝您舍小利而谋大业啊!”
戏志才躺在那里面露微笑,轻轻连连点头。曹操看看那段文字,又环顾在场之人,大家无不捋髯点头。毛玠更是拱手道:“将军曾问在下成就霸业之策,在下言奉天子以讨不臣,便在此时啊!”
“戏先生!戏先生!”李典仓皇呼唤了两声,可是戏志才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曹操俯下身将《吕览》揣回他怀里,眼眶里的泪水总算流了下来:“知我者志才兄矣……一代智士溘然长逝,我曹某何以再闻讽谏之言?”在场诸人无不悲伤动容,许多人都随之落泪。
荀彧趋身上前,轻轻搀起曹操:“将军不要悲伤过甚,万事还待筹措。天不乏其才,只要您广开言路虚心求贤,总会有智士辅佐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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