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的好说歹说之下,妈妈终于同意养这孩子。当时计划生育管得严,爸爸托人走关系才让杨文俊上了家里的户口。原来小三一直骗儿子说爸爸死了,他也是刚刚才得知自己的爸爸还活着,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杨熠晨原以为按照一般重男轻女的剧本,从天而降的弟弟会让她成为家里不受宠的那个。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名义上是一家人,但妈妈始终无法真的把杨文俊当家里人,甚至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起丈夫出轨的破事,便一直明里暗里地打压,拿他当出气筒。爸爸本来性子就软,又自知理亏,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敢多有阻挠。于是顺理成章的,杨文俊不仅不能上桌吃饭,还要负责洗碗收拾。要不是他年纪尚小,估计其他家务都得一并揽下。这天晚上,杨熠晨正在卧室里看小说,思绪被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打断。“你怎么那么笨?洗个碗都不会洗!浪费我一个盘子……快点,收拾干净!真是废物…”妈妈骂得真难听。不过就算是亲生女儿的自己,有时也难逃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噩运。出于好奇,杨熠晨走出客厅假装倒水,实则看热闹。爸爸也过去了,蹲下身子想要帮忙捡起一地的碎瓷片,被妈妈厉声喝止:“你在这儿干什么?去去去,让他自己收拾!”说着,她推搡着跟爸爸进了主卧,重重地关上房门,并不打算给杨文俊施以任何援手。热闹看完了,客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厨房里传来隐隐的哭声。杨熠晨本想回去继续看小说,忽然心下不忍,双腿不听使唤地朝厨房走去。洗碗池边一片狼藉,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红着眼眶将碎片一片片捡起。看到来人是杨熠晨,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委屈地呜咽着:“姐姐…”杨文俊来家里将近一个月了,杨熠晨仍不是很习惯“姐姐”这个称呼。作为独生女活了那么多年,突然多出个弟弟,换谁也没法一下子接受。她其实并不讨厌对方,只是还不太熟罢了。“唉,我帮你收拾吧。”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身为姐姐的使命感,杨熠晨总觉得是要照顾他的。就算他是私生子,就是妈妈再厌恶他,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
血缘的牵绊,是刻在骨子里无法逃脱的宿命。她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碎掉的盘子,又检查一遍地上有没有残留的碎片,却一眼看到杨文俊脚边有两滴血迹。“你怎么受伤了!”她抓起杨文俊的手,殷红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流下,“被碎片划破了?”小男孩点点头。伤口不深,但是在幼嫩的手指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杨熠晨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药。”半分钟后,她拿着小药箱过来,细心地给杨文俊消毒伤口,撒上止血粉,又贴上了两片止血贴。处理完,杨熠晨揉了揉面前比自己略矮一点的小男孩的发顶,莫名有种成就感,笑着问道:“不疼了吧?”没有听到回答,只有一个柔软的拥抱环上了她的腰间。杨熠晨心间一颤,一阵强烈的悸动震得她头皮发麻。爸妈是典型的中国式家长,并不善于表达情感,好像上幼儿园大班之后就再没有抱过她了。可人是需要亲密接触的,她何尝不希望被人抚摸头发,被人紧紧抱着。此时此刻,杨文俊的拥抱让她肌肤长久以来的干渴得以缓解。久旱逢甘霖,她刚从书上看到这句话了。杨熠晨回抱住怀里小小的人,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香香的,软软的。弟弟,这是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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