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私盐的主意,今年收的盐税比前两年充裕许多,银子送至京中,户部尚书殷正茂也闭了嘴。
户部尚书最常用的话术便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银库充裕的感觉着实令人欲罢不能。
考语传至京中,张居正笑道:“当真有说的那么好?”
但对于吴桂芳等人给柳贺的考语,张居正条条道道都细读了。
吴桂芳甚至觉得,柳贺若居庙堂之上“可使为宰相”,而在地方上,他也润一方之土地,护一方之百姓,评价可谓相当之高。
柳贺回京后该处于何位?张居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吴桂芳的考评则更让他坚定了心中所想。
考虑过柳贺的事后,张居正还在思索新送至的盐税银该如何花,就见户部尚书殷正茂匆匆赶来,殷正茂与张居正是同年,私交不错,殷正茂能转为北京户部尚书,也是因张居正提携之故。
“养实兄,何事如此慌张?”
殷正茂在张居正耳边低语两句,张居正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当真?”
“叔大兄,此事自然是真。”
柳贺自扬州运来的银子,竟有一半进了天子的私库!
天子年少,此事何人为之自不必多说。
张居正甚至怀疑,扬州盐事所涉恐怕不止武清伯李伟,宫中太后不知是否牵扯其中。
嘉靖以后,天子私库日益膨胀,如今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等地的税银,有百万两进了内承运库,原先金花银是内库与户部共用,内库的一部分用于武将俸禄与御用,但实际上,武将俸禄只需十万两,其余均归天子所有。
户部一直缺银,以往金花银中的一半可由户部调配,赈济各方,如今内库比明初时充裕不知凡几,后宫竟还盯上了柳贺自扬州搏来的税银。
柳贺来信时看似轻描淡写,可官场凶险张居正又岂能不知?这银子挣得并不容易。
柳贺收商税时,言官们纷纷上疏,称朝廷不可与民争利。
究竟是何人在与民争利?
银子都去哪了?
离任
二月,春暖花开,运河上一片忙碌景象,柳贺立于码头之上,与府中众官一道看着水景。
自任扬州府官后,柳贺一日比一日繁忙,读书时他尚有空闲欣赏镇江府城中的风光,扬州风景不逊于镇江,柳贺却无暇去看。
即便来到运河边,柳贺也是来为本府商人送行的,是公事,而非私事。
本府商人外出经营,原先是没有府台助力这个流程,然而,自船私之事被柳贺查实,商人们狠狠出了一回血,对待柳贺越来越客气乖巧,不管做什么,总要摆出一副府台在背后为我撑腰的架势。
有人来请,柳贺欣然应承。
不管盐商们之前做过什么,扬州府如今的繁华与他们脱不开干系,柳贺只注重结果,过程他可以忽视。
运河边绿柳绦绦,风中已有了一分暖意,柳贺与姜通判道:“春耕之事,你可与各州县说清了?”
“府台下了令,各位知州、知县哪有敢不听的?”姜通判道,“都派了识字的里长、甲长一个字一个字向百姓道明。”
“那样便好。”柳贺点了点头,“农耕是大事,切不可轻忽了。”
众官吏正要回到府衙中,这两年,柳贺在府中栽下不少树,主街之上扬尘都比往年少了,回府衙的路上,百姓们脸上俱是笑容,这几年府中百姓交的税粮没了损耗,落到口袋里的银子自然变多了,扬州府的街头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都是与谢知府任主官时的不同。
就在这时,河岸边忽然有一匹快马赶至,马在众官吏面前停下,一人问道:“扬州知府柳贺可在?”
“下官便是。”
“扬州知府柳贺听旨……在任精勤不辍……命即刻回京,留待任用。”
众官吏的视线此时纷纷落到柳贺身上。
柳贺是万历二年来的扬州,到现在还未满三年,若是别的官员,恐怕还要在知府任上熬一熬资历,柳贺却有天子钦旨返京。
他任府同知时,府中许多官吏信誓旦旦道,任凭他柳三元有千般本事,既外放到地方,再回京恐怕是痴心妄想!
然而到了今日,他柳三元还真有本事回去了!
许多外官毕生的梦想就是在京中任职,不管是九卿衙门还是光禄寺太仆寺太常寺这些清闲衙门。京官清贵,京中居大不易,因而能留在京中的都是有本事的官员。
姜通判等人心中也是思绪纷乱,柳贺任知府的时间不久,可他的行事与手段却令众官吏们学到了许多。
他们料想过柳贺有朝一日会走,却没料到竟如此之快!
柳贺走后扬州府会如何?他们这些跟随柳贺的官员前程又将如何?
不管心中如何想,官吏们面上却是一片欣喜。
“府台大人,此去如大鹏展翅九万里,下官在此祝府台前程似锦。”
“愿府台大人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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