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平静地说,跪在李卓曜的身边,把那把刀又往里使劲捅了一寸。
李卓曜挣扎着,摸索到旁边一块砖块就往陈夜身上砸去,被他躲开,随手捡起地上一个啤酒瓶子,照着他的头就砸过去。
“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你借钱了。”
绿色的玻璃瓶碎片撒了一地,上面浸透了浓稠的血。
这段记忆的最后影像,是长沙解放西路僻静的后街、是自己腹部中刀摇晃倒下,陈夜举起旁边的空啤酒瓶子,照着后脑勺猛砸过来,李卓曜“咚”地一声直接倒地,头重重地磕在花带的边缘,撞得他眼冒金星,腹部的血还在一直往外流。是周楚澜闻讯赶来看见地上满地的鲜血,愤怒到红了双眼,跟陈夜扭打在一起,是自己满头满脸都是血,眼前模糊一片、即将昏死过去的边缘,看见周楚澜跪在陈夜膝盖上,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手上的动作非常机械,一下、两下、三下……李卓曜甚至不记得他捅了多少下,地上的人渐渐没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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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种腌臜事/p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陈夜正在一家麻辣烫店的后厨洗菜。算了下,店里给他开的工资,还比他去夜市上摆摊给人画肖像画多。暑假的时候来长沙旅游的人很多,他也去摆过几天摊,但一晚上来找他画画的游客寥寥无几。
美术家教也投了不少,每次都卡在面试环节。其实他很想好好表现,但不知道为何,自己越是想要得到家教这份工作,在面试的时候越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想来想去,还是干点不费脑子的体力活合适。
医院的电话打来的急促,他放下装满水跟白菜叶子的铁盆,摘了围裙就往医院赶。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等他赶到医院,看到那架熟悉的3号病床上蒙上的一层白布。陈夜还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巨大的麻木。
死亡时间是两小时前。趁着他爸出去上个洗手间的功夫,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挣扎着拔掉了呼吸机。
主治医生站在旁边,轻轻地说:“其实你妈妈已经很努力了。这个病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她还是捱了快两年。”
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涌上陈夜的心头。
人类对于晚期癌症的无能为力,他们家对于巨额的医药费的无能为力,他对于自己只能拥有这种命运的无能为力。
他没保上研,又不想再考研——从小到大寒窗苦读,陈夜现在对任何能够决定命运的考试充满巨大的心理阴影,甚至到了厌烦透顶的程度。秋招的时候跟班里的同学跑招聘会找工作,居然没有一家公司最后决定要他。
他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从偏僻的小山村考来长沙这座新一线城市,自己始终还是抬不起头。
班里那些打扮精致的同学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座城市的热闹非凡的烟火气息,也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来这里三年,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学校,居然是医院。
真是莫大的讽刺。
人死如灯灭。回老家只用三天,便办完了丧事,沉甸甸的黄杨木棺材往土里一放一盖,烧掉最后的遗像。他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存在的痕迹就消失了。
老态龙钟的父亲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陈夜也在旁边跪着,发现自己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的厄运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炒币赔了的好几万,还有倒欠李卓曜的几万块——他没敢告诉家里,家里早已经债台高筑。陈夜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而已
他把这一切都归于命运的不公。自己有天赋、成绩好、又努力,偏偏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又摊上这样一个几乎摇摇欲坠的家庭。
凭什么。
去你妈的命运。
丧礼的事情办完后,陈夜没在家里多待,立即回了长沙——那个家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霉味,如今更是沾上了一种死亡的萧瑟。
况且他终于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电话。是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招一位平面设计师。
不是什么特别有名气的大公司,但hr在电话里表露出了对他极大的兴趣。
忙完家里的事,他立即去了长沙。甚至还新买了一身面试的衣服。
他刚去那家公司的时候,hr还在赞赏他的简历。半小时的面试后,对方便渐渐蹙起了眉头,后来又叫来业务负责人,问了他几个问题。陈夜带着小心,回答完了以后,就看到业务负责人长叹一口气。
“好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为止。陈同学,有后续进展的话我们会再跟你联系。”
“好的,谢谢。”
又落空了。
陈夜深呼一口气,拿上自己的简历便往外走。已经到了3点半,白领们喝下午茶的时间。门口进出的人多了起来,玻璃门不断开合,他便倚在一边等着,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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