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荎开锁取车的当口,余光扫到操场边路灯下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争执着什么。间或能够听到他的名字,还有类似于“去送吧”、“胆小鬼”“能不能利索点儿”“不行也不丢人”之类的怂恿劝说。许清荎习以为常,就连陈果也久经沙场,不像高一最初那一阵次次如临大敌。许清荎几乎每天都会被告白,经常不止一次,全校初高中部合起来两千六百多个学生,一半女生,其中三分之一的人轮流来,还不算那十来个百折不挠的,就足够把课间空闲时间填满。今天有点儿特殊,那边拉拉扯扯的身影很明显是两个高大的男生,其中一个说急了,语音语调也顾不上收敛。害羞的女生请同学帮忙找他不稀奇,男生极少,不是没有过,但也只是两封情书而已,不曾有人自己露面。
这里是六中,不是学生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方。
许清荎推测,今晚弄不好是碰到勇士了。
平时,他大多数情况下会认真听完,委婉拒绝,给对方留足够的面子。但许清荎今天格外疲惫,他手下动作快了两分。
这边许清荎已经将自行车往外推着走了,那边周毅还捧着一个手工拼插的八音盒踟蹰不前。陆野被他气得直接动手,“走,快去吧,周围我都看过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我把他同学拽一边,谁知道你说了什么,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
周毅甩开他的拉扯,“算了,今天太晚了,我妈已经打过三遍电话了。”周毅家家规严格苛刻,他借着物理竞赛培训的由头,最近才可以晚回去一点,前两天不是没等到目标就是学校里还有人,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回绝佳场景,这家伙居然临阵退缩,也不知道之前一个劲吹嘘自己要勇敢追爱的人是谁。陆野虽然最初得知他暗恋许清荎的时候,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但接受事实之后,看他那副纠结的怂样,没少跟着出主意着急。
“我走了,我家司机都等一个半小时了。”周毅给自己找借口打退堂鼓。
“学长,许学长,你等等。”陆野破釜沉舟,高声喊了一句。
许清荎居然装没听到,快步离开。
“你等着。”陆野恨铁不成钢,他疾跑两步,“学长,等等。”
对方依然装聋作哑,陆野急了,趋前两步,从身后一把拽住了许清荎的胳膊,“许清荎,你等一下。”
他回头,周毅那个没出息的兔崽子背影晃过拐角,居然从南门临阵脱逃了。他再转回身来,只听到陈果一声惊呼,“快放手!”
陆野下意识松手,许清荎单手捂肩,脸色煞白,冷汗从发丝间滴滴滑落。
他一个蛮力寸劲,竟将人家的胳膊拽脱臼了。
“你咋了,没事吧?啊?说话啊?”陆野原本口音已经基本规范,一着急又带出了方言的词汇。他搓着手,不敢再乱碰,脑门上的汗比许清荎还明显。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事?说话,我说得出来吗?这么大的手劲,怎么不去工地拧螺丝?”许清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面上不得不维持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的人设,“没事,你别急。”
“他胳膊脱臼了。”陈果刚才第一时间扶住了许清荎的自行车,这玩意价值好几万,磕了碰了就麻烦了。他说话声音不大,但还算淡定。
“那咱们快去医院吧,”陆野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扶着人,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对不起,实在抱歉,我真的是不小心……”他又急又窘,那么大的个子,懊恼又担心的样子,跟个惹了祸帮不上忙,团团转的大型犬似的。
许清荎疼得咬牙切齿,又禁不住在心里好笑。他的肩膀是习惯性脱臼的陈伤,以往他都会第一时间解释,这回鬼使神差地哑了。
“去医院多贵啊。”陈果叹了口气,“你帮他把书包拿下来,扶着他,去我家。”
“怎么能不去医院?”陆野一听真炸毛了,“落下毛病就晚了。”他突然反应过来,陈果刚才叹息那句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以前,他也会觉得去医院很贵,村里孩子摔了崴了的也大多在家处理一下。但现在,他手里有钱负担得起,关键是伤的不是他自己,他弄伤了别人,哪能省这点儿钱。
“咱们去医院,我闯的祸我负责。”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帮许清荎摘下书包,自己单肩背着,又要去搀扶对方。
“别动,”许清荎被他的毛手毛脚吓怕了,“我自己能走。”
“我家车在南门外边,咱们……”
“不去医院,”许清荎坚持,“陈果的爷爷手艺很好,脱个臼而已。”
“那怎么行……”陆野还待再争取,许清荎打断,思路清晰道:“而且他家很近,北门出去5分钟就到了。咱们现在穿过校园走去南门,再开车至少二十分钟到最近的医院,你要疼死我啊?”
他忍着剧痛,语气很轻,莫名带上了一点点非是出自本意的示弱和撒娇,一下就把陆野拿捏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没关系。”许清荎交代了一句,尾音止不住地发颤,随后缓步向外走。陆野闷头跟在身后,陈果推着车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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